隕星湖藏在環形山的褶皺里，湖水是罕見的靛藍色，像是被揉碎的星空沉入了大地。

湖邊的巖石上覆蓋著一層瑩白的苔蘚，會隨著水波的律動閃爍微光，將周遭的虛空濁氣滌蕩得干干凈凈。

“這地方……真干凈。”小王蹲在湖邊，伸手想去碰湖水，卻被林楓拉住。

“別亂碰。”林楓盯著湖面，“沉淵閣下說這湖水能壓制虛空濁氣，說不定有別的古怪。”

他從懷中摸出護心鱗，那枚金色的鱗片在湖光映照下，竟泛起漣漪般的紋路，“傳送陣應該在湖底，得想辦法下去。”

小李環顧四周，指著湖邊一塊半浸在水里的巨石：“隊長你看，那石頭上有刻痕，和聯絡點的符文很像。”

眾人走近細看，巨石表面果然刻著古老的紋路，與沉淵在勘探站畫下的陣紋有幾分相似，只是更繁復，像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沉淵留下的護心鱗貼近石面時，紋路突然亮起青光，在湖面投射出一個旋轉的光門，水紋激蕩間，隱約能看到門后的暗影。

“是傳送陣！”小王興奮道，“可這光門看著不太穩啊。”

“蝕心者的虛空濁氣在干擾陣法。”林楓握緊護心鱗，鱗片傳來溫熱的觸感，像是在回應他的擔憂，“沉淵閣下說用護心鱗能激活陣法，我們得快點，萬一追兵來了……”

話音未落，環形山外突然傳來機甲的轟鳴，伴隨著執杖人特有的陰冷笑聲：“找到你們了，源神的小螻蟻！”

眾人臉色驟變。小李猛地舉起槍：“隊長你們先走，我來斷后！”

“一起走！”林楓將護心鱗塞進小李手里，“你帶著星圖殘卷，第一個進陣，我和小王掩護！”

光門的青光越來越盛，湖水開始沸騰，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湖底沖出。

執杖人帶著三名黑袍人已經沖到湖邊，手中的短杖直指光門：“想跑？先把星圖交出來！”

灰黑色的濁氣從短杖涌出，化作利爪撲向光門。林楓拽著小王躲開攻擊，腰間的驚雷彈扔出，在黑袍人中炸開白光。

“快走！”他對著小李怒吼，自己則抄起地上的碎石，朝著執杖人砸去——明知無用，卻想為同伴爭取時間。

執杖人冷笑一聲，揮手間便將碎石震成粉末。就在他的短杖即將觸碰到光門時，湖面上突然掀起巨浪，靛藍色的湖水化作一道水墻，將濁氣擋在外面。

水墻中，隱約浮現出無數透明的身影，像是被湖水滋養的靈體，發出尖銳的嘶鳴。

“是隕星湖的守護靈！”小王驚呼，“沉淵閣下說過，古老的陣法常伴有地靈守護！”

執杖人顯然沒料到這點，被水墻逼得后退數步。小李趁機鉆進光門，消失在青光中。

“小王快走！”林楓推了同伴一把，自己則轉身迎向黑袍人，激光步槍的光束在湖光中劃出熾白的線。

小王咬著牙沖進光門，臨消失前回頭望去，只見林楓被兩名黑袍人纏住，護心鱗的金光在他胸前明明滅滅，像是風中的燭火。

而此時的星骸墓地，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里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只有漂浮在虛空中的星骸碎片，大的如山脈，小的似塵埃，都在緩慢旋轉，發出哀鳴般的共振。

沉淵站在一塊巨大的星艦殘骸上，金色的長袍在虛空中獵獵作響，嘴角的血跡未干，卻挺直了脊梁。

前方的星骸碎片突然炸開，一道黑袍身影踏著碎石緩緩走來，兜帽下露出半張被黑氣纏繞的臉，左眼是正常的人類瞳孔，右眼卻泛著灰黑的光，像是嵌著一顆虛空晶石。

“沉淵，億萬年不見，你還是這么愛管閑事。”蝕心者的聲音像是兩塊金屬在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為了幾個凡俗螻蟻，竟不惜耗損本源，值得嗎？”

沉淵看著他右眼的晶石，眸中閃過痛楚：“星衍，你把自己改造成了這副模樣，就為了討好虛空遺民？”

蝕心者——當年的星衍，猛地扯下兜帽，露出布滿黑色紋路的臉：“討好？沉淵你總是這么天真！守護那些脆弱的生命有什么用？它們會背叛，會消亡，唯有虛空的永恒寂靜，才是宇宙的歸宿！”

他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團灰黑色的能量，“當年若不是你阻止，我們星辰戰族早就掌控了虛空之力，何至于被封印億萬年？”

“掌控？”沉淵冷笑，“你所謂的掌控，不過是被虛空濁氣吞噬心智的借口。當年你為了奪取‘源神之心’，屠殺了整整一個星艦的族人，這筆賬，今日該算了。”

“源神之心？”星衍的眼中閃過貪婪，“那枚能讓源神突破桎梏的至寶，本就該屬于強者！你守著那可笑的‘愛人’天性，根本不配擁有它！”

他猛地揮掌，灰黑色的能量化作巨爪，抓向沉淵的胸口，“今日我便奪了你的本源，讓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沉淵不閃不避，金色的源力在掌心凝聚成劍，迎著巨爪斬去。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后，星骸碎片劇烈震顫，金色與灰黑色的能量碰撞處，竟裂開一道細小的虛空裂隙，有微弱的嘶吼從中傳出。

“你果然受傷了。”星衍察覺到沉淵的源力不穩，笑得更加猙獰，“弒神彈的滋味不好受吧？再加上引動舊傷，你現在連三成力量都發揮不出來！”

沉淵捂著胸口，金色的血液滴落在星骸上，竟讓那些死寂的碎片泛起微光。“你以為憑這點伎倆，就能贏我？”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周身的星骸碎片突然齊齊轉向，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當年能封印你一次，今日便能再封印一次！”

無數星骸碎片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陣法，金色的紋路在碎片間亮起，將星衍困在中央。星衍臉色驟變：“是‘鎖星陣’！你竟還能驅動上古陣法！”

“這是星辰戰族的榮耀，也是你的墳墓。”沉淵抬手，陣法中的星骸碎片開始擠壓，灰黑色的濁氣在金光中痛苦地扭曲。

星衍卻突然笑了：“沉淵，你還是不明白。虛空遺民早已不是當年的殘兵，它們的主力已經突破了第三重封印，用不了多久，整個宇宙都會化作虛無。你困得住我一時，困得住它們嗎？”

他猛地自爆一部分濁氣，借著沖擊破開陣法，化作一道黑影沖向虛空裂隙，“我在‘蝕骨淵’等你，帶著你的源神之心來——那是打開最終封印的鑰匙，也是你唯一的贖罪機會！”

黑影消失在裂隙中，虛空重歸寂靜。沉淵望著裂隙閉合的地方，緩緩閉上眼。星衍的話像一根毒刺，扎進他早已沉寂億萬年的心。

當年他封印虛空遺民時，確實留下了一個隱患——源神之心的碎片，散落在宇宙各處，若被集齊，既能徹底消滅虛空遺民，也能……釋放它們的全部力量。

“贖罪嗎……”沉淵低聲呢喃，金色的眼眸中泛起復雜的光。他轉身望向隕星湖的方向，那里的傳送陣光芒正在減弱，“凡俗的孩子們，你們可得守住啊。”

隕星湖的傳送陣前，林楓終于解決了最后一名黑袍人，執杖人卻已不見蹤影。他踉蹌著沖進光門，湖水的巨浪緩緩退去，守護靈的身影重新沉入湖底，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只有湖邊的巨石上，陣紋的青光漸漸黯淡，留下一圈圈漣漪，在靛藍色的湖面上，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