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別說張氏了,就連李牧自己,都是震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案首?我是案首?怎么可能!?
這個結果,李牧是真的從未想過,雖然這一個多月來他的確拼命攻讀,可以說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但畢竟自己的根基太過淺薄,所以他覺得自己能勉強入圈就不錯了,現在居然高中案首,這……這……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但很快,李牧又是鎮定了下來,是不由自主想到,之所有能有如此意外之喜,一定是自己的文章對這吳兆元的口味了啊,尤其是自己在最后加的那一段話,不僅沒有畫蛇添足,反而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甚至可能正是因這,吳兆元才破格點自己為此番案首的!
嘿嘿,吳兆元啊吳兆元,任憑你在史書上名氣那么大,還不是乖乖中了我的套?這一刻,狂喜之余,李牧的內心之中,也是不免涌現出了幾分小得意,有種算計古人成功的感覺。
并且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之喜,也讓得李牧離自己的目標更進一步了!
雖然秀才一般要通過縣試、府試、院試三道關卡,但是縣試的案首卻是可以直接成為秀才的,因此李牧現在已經可以算作是個秀才老爺了。
只等上報后朝廷發下功名,便可以直接進行下一步了,那就是想辦法買官,然后在朝廷眼皮子底下,暗中積蓄力量,伺機造反!
至于那張氏,也徹底被眼前這個結果給驚呆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她其實一直以來都看不上眼的癡憨病癆鬼,竟然有一天真能考中秀才,怎么可能?難不成真是他那死鬼老爹顯靈了嗎?
十七歲,對啊,李牧今年才十七歲,十七歲的秀才啊!
而且還是此番的縣試案首,這樣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個傻子啊,這即便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絕對算得上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了,不說是天才神童,也差不多了。
因為那在南豐縣內大名鼎鼎人人稱道的劉應元就是在十七歲考中秀才的,和李牧一樣,也是案首,所以才會被如此多人青睞有加另眼相看。
這樣的人物,以后考舉人、進士,還不是探囊取物嗎?
萬一有朝一日真的金榜題名,在十七八歲就考中舉人進士,那還不是前途無量嗎?
到時隨隨便便也能外放個知縣老爺啊,畢竟比起那些三十好幾才考中的人來說,朝廷可是很樂得提拔這種年輕的后進天才的,即便是熬資歷,都能熬到一個不錯的品級啊!
該死,自己怎么就這么糊涂呢?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跑去退親了,要是沒退親的話,到時這李牧要真輝煌騰達,自己女兒可就是個正兒八經的官太太了啊,到時穿金戴銀,錦衣玉食,便連自己這個丈母娘都能跟著大大享福啊。
哪像這什么劉三,雖然說得好聽是個巡檢司的副巡檢,但實則,屁都不是,本質上依舊是個臭潑皮而已,根本就不入流,只是個供人驅使的小卒子。
加上年齡也大了,都快當自己女兒的爹了,而且主要營生還是當鋪生意,慣是刁鉆滑頭,為人也極其狠辣,自己想多占他一點便宜都千難萬難,還背負了這樣一個悔婚的罵名,名聲徹底臭了,本來是想讓這李牧成為整個南豐縣的笑柄的,現在看來,反倒是自己要貽笑大方,被所有人恥笑了啊。
這么算起來,自己這又是何苦呢?悔不當初,真的是悔不當初啊!
但現在無論說什么都晚了,這李家的聘禮都退了,這劉三家的聘禮也收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容不得有半分更改。
畢竟她敢得罪之前無錢無勢的李家,大鬧著上門退婚,卻絕不敢得罪此時的劉三,否則,以這老東西心狠手辣的性格,即使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種手段對付她啊!
唉!說到底,這都是命啊,怨不得別人,畢竟誰能想到李牧這之前一直憨憨傻傻的臭小子真能中秀才當案首呢?
包括陳詩悅也一樣,在聽得李牧中了案首的瞬間,就是花容慘淡,牙關緊咬。
因為案首,那可是案首啊!一個縣內最才華出眾的大才子了,這真的是母親以前騙自己的傻子表哥嗎?還美名其曰什么是為了自己好,所以才去退親的?
想一想,如果他還是自己未婚夫的話,金榜題名之后,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自己,那是何等的風光,又何等的讓人迷醉啊?恐怕她陳詩悅要成為南豐縣內最風光的新娘了吧!
可現在呢?一切風光不僅不在,反而還要嫁給這個一大把年紀的糟老頭子為妾,由南豐縣內最風光的新娘,變成最丟臉的新娘,被所有人恥笑,說她有眼無珠,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這是何等的天差地別啊?
想到這,陳詩悅就是不由對自己母親越發惱恨,惱恨她攪和了自己如此好的一樁姻緣,還美名其曰為了自己好,這與硬生生害了自己的性命有何區別?
以及這劉三,此刻她是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劉三惡心,真的是令人作嘔到了極點。
至于那劉三,見得李牧竟然真的通過了縣試,還考中了案首,有了功名,從此是個秀才老爺后,也是不僅心情陡然一沉,眼神越發陰翳起來。
因為現在的李牧,可就和以前迥然不同了,別的不說,光是這身份,就已經算是超過他了,畢竟他只是個巡檢司不入流的臭丘八而已,一輩子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可李牧卻不一樣,秀才才僅僅是起點,真的遠非自己可比,到時隨隨便便考個舉人,那就要超過自己十萬八千里了啊!
這樣一來,自己還要不要斬草除根呢?
想到這,劉三面上也是忍不住閃過一抹猶豫,因為如果李牧還是以前那個一窮二白的白身的話,他自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了,哪怕悄悄弄死也無人在乎。
可現在卻不一樣,他有了正兒八經的朝廷功名,還是案首,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關注,此刻自己再想要偷偷摸摸的斬草除根,可沒那么容易了,一旦事情鬧大,那自己是絕對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尤其是現在的縣尊老爺,還不是和他們一伙的,更得要小心謹慎。
因此劉三知道,這件事已經逐漸脫離他的掌控了,必須得通知更上面的那幫人才行,自己,已經無力對付這李牧了,或者說,是有些不敢對付這李牧了。
所以他是再度眼神復雜的看李牧這個曾經的典史之子一眼后,咬牙對張氏和陳詩悅呵斥道。
“走!還不走在這干什么?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說著,就是帶著兩人轉身要走。
可這時,卻聽得身后的熊江波突然對著他們高聲叫道:“誒,等一等,著急忙慌跑什么啊,這話還沒說完呢。”
而一眾考生也是自發的給李牧這位新鮮出爐的縣試案首讓開了一條路,熊江波也是趕忙拉著他來在了這劉三張氏等人面前,嘴角一歪的洋洋得意道。
“劉三,看到沒有?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熊江波的好兄弟,此番的縣試案首了,也是實打實的秀才老爺了,怎么,見到秀才老爺也不知道行個禮?枉你還裝模做樣的裝作什么讀書人,還給自己改名什么劉瑜呢,一點規矩都不懂!?”
顯然,熊江波這是有意幫李牧出氣,找回他之前丟掉的場子。
“是是是,劉瑜見過李案首,這廂有禮了。”聞言,這劉三雖然心中惱恨,但面上卻沒有絲毫顯露出來,反而如實照做,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仿佛和李牧沒有半點仇怨般,反而像是知交好友。
可熊江波顯然并沒有打算這樣輕易放過他,是繼續道:“這還差不多,這才勉強有幾分咱們讀書人的作風嘛,對了,我剛剛聽說你要和誰結親來著?”
之所以突然這樣一問,是因為他見這陳詩悅的確有幾分姿色,而且,看李牧的眼神也有些異樣,包括李牧看她的眼神也同樣有些惋惜可憐,還以為李牧是真的喜歡自己這位表妹呢,只是之前礙于情面和局勢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
于是他便想借著李牧此番高中案首揚眉吐氣的機會,幫他把這劉三斥退,好重新抱得美人歸,如此,他便相當于幫了李牧一個大忙啊,無異于雪中送炭,以后這李牧真輝煌騰達了,必定忘不了他的!
“江波兄弟,這就不必了!”卻沒曾想,李牧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咱們大丈夫胸懷坦蕩,你就不必為我掛懷了。”
“這……”聽得李牧這樣說,熊江波也是不免有些驚訝,難不成自己猜錯了嗎?這李牧不喜歡這陳詩悅?那為何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惋惜呢?
但想想也是,李牧現如今可是秀才了啊,還是此番的案首,可以說前途無量,只要他愿意,想找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
別的不說,只要他放出風去,此刻南豐縣內絕對有大把的富家商賈愿意把女兒嫁給他的,而且還會給出相當豐厚的陪嫁,足夠他瞬間暴富,衣食無憂了,倒的確是不必再吃什么回頭草了啊。
想到這,熊江波的心里是不禁突然浮現出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望著李牧不由自主的嘿笑了起來,那模樣,就像是在看一只大肥羊般,也是再次讓得李牧心中發毛。
心說這家伙不會真是個gai吧,怪不得到現在都還沒成親,難不成看自己現在考中案首,才高八斗,徹底迷上自己了???
而熊江波剛才在茶樓中,雖然義氣的挺身而出幫李牧出頭,但卻并沒有威逼這劉三退親,反而在這個時候才突然提出來,倒并不是他剛才沒想到。
而是因為剛剛李牧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童蒙而已,熊江波雖然很欣賞他,也把他當成朋友,但這種交情,畢竟是很淺的,熊江波能他出頭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自然不可能插手太多,甚至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出于交情,而是義憤。
可現在卻不同了啊,李牧已搖身一變成了此番縣試的案首了,真正的前途無量,所以熊江波自然要不遺余力的與之交好了,畢竟他知道,自己能通過縣試就已經極為難得了,這輩子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個秀才。
可李牧卻不一樣,是真有可能考中舉人進士的,所以說不得這個之前還名不見經傳的窮小子,將來就會是他們熊家在官面上的最大靠山啊。
這也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利益紐帶,不管你承不承認,它都時時刻刻存在,而且存在了千百年,也必將這么一直延續下去,也只有雙方有了利益紐帶,別人才會不遺余力的拼命幫你,不然,是絕不可能的,畢竟沒人是傻子,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因此,見得李牧拒絕后,熊江波也不勉強,是笑嘻嘻的點了點頭道:“好好好,既然李牧兄弟都這么說了,那我也不強人所難了啊,也的確,咱們是大丈夫嘛,何患無妻,錯過這一村還有下一店呢,改日我介紹個更好的姑娘給你,保管你滿意啊。”
“不過這件事雖然可以不談,但是,我怎么還聽說,有人要把吐在我兄弟門家楣前的那口濃痰再吞回去啊?有沒有這回事?”
這次,略過那劉三后,熊江波又是突然把這矛頭指向了這張氏,顯然,是打定主意,要幫李牧出這個頭了,以此來徹底交好他,也讓他們熊家真正靠上李牧這棵未來有可能成長為參天巨木的大樹!
聞言,聽得熊江波突然將矛頭指向了她,回想起自己當日說過的話,這張氏也是頓時面色一變,趕忙露出一副討好、諂媚、尷尬的笑容道。
“李牧……啊不對,外甥,這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有口無心,是我忘恩負義,是我狗眼看人低了,該打該打,我打我這張嘴,我打我這張嘴!”說著,張氏是一邊打著自己的嘴,一邊賠罪,最后徹底求饒道。
“可不管怎么說,外甥,我都是你舅母啊,是實打實的一家人,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就原諒舅母這一次好不好?舅母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