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擇期
- 華枝落風懷
- 這不僅僅是偶然
- 3213字
- 2024-07-02 22:00:00
她可能是出現了幻覺,才會在清晨的壽康宮中看見摸葉子牌的蔣溪風。
“八萬。”男子的聲音里似乎帶了些鼻音。
“糊。”太后笑瞇瞇地推倒了面前的牌,心情愉悅,“小蔣啊,你該不會是故意讓著我吧?”
小蔣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朝太后拱了拱手,“自然沒有,娘娘風華正茂,算無遺策,微臣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這個位置還是讓南華公主來吧。”
太后這才看到了有些呆滯的小孫女,“蓁蓁來了啊,昨晚回宮晚,怎么不多睡會。”
回家更晚的蔣溪風都已經在這里打葉子牌了,她有什么理由睡懶覺?
“睡飽了,蔣大人怎么會在這里。”李令蓁在蔣溪風退出的位置坐下,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人的神色并不好,她昨晚沒看錯,的確露著一絲蒼白之氣。
“我叫他來擇婚期。靈玉現在昏迷不醒,宮內宮外看了一大堆名醫,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這個樣子,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給他辦個婚禮,沖一下喜。”靈玉是三皇子的名字,太后喝了一口茶水,眉頭緊鎖。
李令蓁愣住了。
三皇子李靈玉早有婚約,定的是陸國公府上的小姐,當年賜婚的時候,昭寧帝原本考慮的是陸國公府上的大小姐,后來卻不知怎么的,定下了陸國公府上的二小姐,這二小姐年紀尚小,今年才十六歲,依著陸國公的意思,不想二小姐太早出嫁,婚期本來定在明年。
太后現在這個意思,是想把李靈玉的婚期提前吧。
但是,這種舉動把相當于把女方架在火上烤;沖喜成功,李靈玉蘇醒也就罷了,陸二小姐受到的影響無非是一場倉促的婚禮;而若是沖喜不成,李靈玉就這么昏睡枯竭下去,出了什么事,那位姑娘可是要耽誤一輩子的。
她雖然是李靈玉的嫡親堂妹,但是想到這種事情,還是不免站到女子的角度為陸二小姐憂慮。
李令蓁忽略這種微妙的感受,問道,“婚期定在什么時候?”
“回公主的話,最近的日子在八月十八,大概還有五日。”甕聲甕氣的聲音響在她腦袋后方,那欽天監的蔣大人正站在她后邊,好似感染了風寒。
“我也覺得八月十八不錯,待會就讓禮部加急準備去吧。陸國公府那邊,讓皇帝知會一聲。”太后擺弄著葉子牌,決定了一場婚禮。
“會不會太趕了,才剩五天。”李令蓁試探著說。
“那也沒辦法。事后再補償一下那個丫頭吧,靈玉如果能醒,她的好福氣才在后頭呢。”
太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昭寧帝雖然還沒立儲,但是兩位話事人都對李靈玉有著明顯的偏愛,當年挑選三皇子妃,就是按著儲妃標準定的;這位陸二小姐的福氣,可是今后母儀天下的福氣。
“能醒,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乃是天作之合,不會有錯的。”蔣溪風在她背后不嫌事大,應和著太后。
這臺子拆的,聽起來像看熱鬧不嫌事大,李令蓁決定關心一下他,“蔣大人,看你臉色不好,可請太醫看過了?”
“多謝公主關懷,微臣皮糙肉厚,哪里用得著太醫啊。”蔣溪風笑得真誠,不疑有他。
太后對此表示認可,“小蔣還是身體素質好,若碰到個嬌弱的男子,怕不是藥已經喝了兩貼。”
總感覺這話應該是諷刺著誰,但是李令蓁并沒有頭緒。
倒是太后旁邊的福惠老嫲嫲心領神會,看著李令蓁疑惑的神色,代太后開了口,“四皇子昨晚發了高熱,把太醫院的太醫都叫了過去。”
“興師動眾的。靈玉那頭也只留了一個太醫院院正。”太后對這個天生腿疾的四皇子一向沒有好感,對比三皇子李靈玉,偏愛得不要太明顯。
但是說歸說,在這宮里也沒有人能夠看不起四皇子,惠妃治下嚴謹,絕不落人口舌,這不,不受寵的四皇子派人去太醫院一請,闔宮的太醫還是都去看了四皇子。
但是太后應該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不滿,李令蓁心下了然,追問了一句,“昨晚可有誰也請太醫去了?”
“昨夜里秋風夜雨,地面濕滑,麗嬪娘娘摔了一跤,請了太醫;太醫來得慢了些,肚子里的孩子沒有了。”福慧姑姑嘆了一口氣,“是個成了型的男胎。”
李令蓁心頭一驚。
麗嬪是年初吐蕃進獻的美人,容色傾城,身姿曼妙;吐蕃的美人向來能歌善舞,麗嬪也不例外,因而今年頗受昭寧帝的喜愛。
昭寧帝的后宮也有兩年沒有出過新生的孩子了,麗嬪這一胎沒得這么輕易,也難怪太后遷怒四皇子。
太醫院的太醫有二十余人,說起來數目不少,但是太醫不止侍奉宮中,還會顧著外頭的王府、國公府,還有一些離宮修養的太妃。這宮里只能保證皇帝和太后宮中留有專門的太醫,旁人若是得了急癥,碰上不巧的,延誤了病程也未可知。
她剛才對蔣溪風的建議錯了,他其實不一定請得到太醫看診。
身后的蔣溪風似乎是沒忍住喉嚨癢,輕輕咳了一聲。
“白繡,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過來。”李令蓁吩咐道。
看樣子他似乎感染了風寒。
或許有她昨晚那把杭綢傘的功勞,在大理寺門前時,那把傘確實叫他淋了雨,太后又這么早傳召他,李令蓁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他的官位不足以在太醫院繁忙時請到太醫,但是她的令可以。
“不不不,公主,沒這個必要…”
太后也覺得有些奇怪,甚少見到自家孫女關心外臣健康。她瞇了瞇眼睛,靜觀其變。
“別推辭了,要不是昨天借傘給我,您也不至于淋雨。”李令蓁側坐在紅木梅花圓凳上,真切地看他。
蔣溪風侍立在側,怔了一怔,“…是。”
白繡依言起身出去了,牌桌上空出了一個座位,太后笑瞇瞇地,又招呼了蔣溪風,“坐啊小蔣,我們繼續。”
太后、李令蓁、蔣溪風、福慧姑姑,又玩了幾圈,白繡請來太醫,為蔣溪風看診開藥,摁下不談;不多時,蔣溪風便告退回家修養了。
太后覺得葉子牌打得有些累了,便讓人撤了下去,同她敘話,“昨天見了夏家兄妹,感覺怎么樣?”
最印象深刻的是,“夏小姐實在貌美,見之不能忘俗。”李令蓁不談夏孟秋,只把話題往夏靜姝帶。
“意料之中。那丫頭的母親可是當初的江南第一美人,我想著也是容貌不俗。”太后喝了一口燕窩,執著地問道,“夏孟秋呢?覺著怎么樣。”
夏孟秋…
李令蓁只覺得茫然。
平心而論,夏孟秋昨日禮貌周到,細致溫和,畢竟是三年前的狀元郎,才學上自是不遑多讓,相貌更是堂堂。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夏孟秋還能記得自家堂妹的過敏癥候,足以見得此人的細心。
但是她還不夠了解他。
相較于和段璟的青梅竹馬。
遠遠不夠。
“還可以。”只能先這么敷衍了,李令蓁也沒有辦法編出更多的說辭。
“唉,”太后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想什么,夏尚書夫人每每進宮,聊到兒女婚嫁時,也總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那孩子都二十有四了。”
嗯?
李令蓁才發現她都沒問過年齡,“您說他多大了?”
“二十有四。比裕王還大兩歲。”
她眨了眨眼睛,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他比我大六歲啊…”
太后清了清嗓子,掩飾了一下尷尬,“蓁蓁,相信過來人的經驗,年紀大的夫婿會疼人;你像那個段璟,年輕人,心智不成熟,容易見異思遷;他們夏家家風嚴,祖訓不許納妾,是過日子的人家。”
李令蓁哭笑不得。
六歲的年齡差不是問題,但是她記得,命理書上有個說法,差六歲的男女屬相不合,犯沖。
她已經和段璟鬧過一次八字不合了,千萬別到時候再和夏孟秋鬧一次八字不合吧。
太后觀察她的神色,忙找補起來,若是你不喜歡年紀大的,倒也無妨,”今年秋闈里有些出眾的學子,我記得是叫裴——”
福慧姑姑語氣溫和地接上,“裴清松。”
“對,裴清松,容貌和才學皆不俗;吏部員外郎很是看好這個人,說是恐有狀元之才。”
“然后呢,”李令蓁也舀了一勺燕窩,聽太后介紹裴清松。
太后繼續說著,“他年紀小,個人條件也合適,就是家室差了點,聽說讀書都是受了當地富商的捐助才得以繼續;不過這些也都無妨,若是來年春闈頭榜頭名,殿試定為狀元郎,招為駙馬倒也不錯。”
說來說去,原來是為著她的結婚對象,李令蓁扶額,“皇祖母,人家寒窗苦讀多年,應該不是為了來京城當個駙馬爺的。”
本朝雖然沒有駙馬不能入仕的規定,但是如果這種毫無背景的狀元郎做了駙馬,大家也都會默認駙馬是個陪公主圍爐煮茶的角色,對仕途不可謂沒有影響;因而,寒門舉子很少被招為駙馬;倒是為了岳家提攜,娶高官家女兒的比較多。
“若你看得上他,可沒有他選擇的余地。”太后不甚在意,隨意地說著。
她這皇祖母確實是身居高位多年,自先帝死后,宮里宮外無人敢忤逆太后,氣勢真是一等一的。
李令蓁啞然失笑,順著太后的態度,“再說吧,家世如此,若是再沒有春闈成績,也不值得我下嫁。”
太后表示贊同,“是這個理,所以先不理他,等來年春闈成績出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