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會結束后,小猴子覺得紀云峰對薛士奇等人的處理太輕,私下問道:“紀當家,如果他們三人斗狠成功,不但不會臣服,囂張氣焰更盛,誰還治得了他們?”
“如果他們有那樣的本事,何必屈居趙大哥之下,自立門戶當老大不多好,寧可將功補過,忍受屈辱,也不肯轉身走人,說明他們還要依靠青幫的力量,沒有獨立的資本。咱們幫內不守規矩的大有人在,絕不止三人,大家都在觀望,看我有什么能耐執掌大權。今天只是敲山震虎,告訴大家我很清醒,不容易糊弄,而且非常注重兄弟情義,之后如果有人再犯,可就不會輕易過關了。”
小猴子在心里佩服道:紀云峰表面看上去溫文爾雅,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其實是個狠角色,辦事干凈利落,讓兄弟們不敢心存僥幸,重樹凝聚力也只是時間問題,未來甚至會比趙文佩做得更好。
“薛士奇經營的東街先留著吧,我想看看實驗結果,如果大家能靠做生意吃飯,也沒必要過打打殺殺的日子,有青幫保護,還不用交保護費,模式不錯。至于被驅逐的老百姓,嗯,我來解決。”紀云峰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回去跟鐵勇和鐵強匯合,繼續案件調查。小猴子領命后沒再多言,準備借這次機會徹底肅清幫內的違規問題,一經查實,決不輕饒。他不希望兄弟中間有墮落分子,為些蠅頭小利,傷害其他眾多兄弟,幾只蒼蠅攪渾整鍋湯,之前趙文佩始終心慈手軟,庇護了某些害群之馬,他作為副幫主,不想辜負了紀云峰的信任。
紀云峰剛回到古董店,就看到大廳一片狼藉,砸碎的花瓶和椅子七零八落散在各處,幾個伙計鼻青臉腫的躲在柜臺后面哼哼著,不見沈玉茹和他的四個隨從,韋木楊也失去了蹤跡。
“大哥,你回來了,剛才有幾個蒙面人沖進店里要找你,跟大家動起手。大白天竟敢在青幫地盤動粗,也不知道是什么來頭,這次損失可不小。”鐵強三步并作兩步,從樓上跑下來,手里拿著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氣憤的抱怨著。
“玉茹呢?鐵勇沒事吧,韋木楊怎么沒在?快給我具體描述一下,鬧事的人有什么特征。”
“玉茹姐恰好出去買藥,二哥沒事,他怕影響店里生意,去木匠鋪子買家具去了。韋木楊嘛,從早上出去就沒回來,聽店里的伙計說,他是提著包裹出門的,估計不會再回來了。”
紀云峰讓保護自己的四個青幫護衛守在門口,配合鐵強快速給幾個伙計敷上藥膏,然后給他們放了三天假,讓他們回家好好休息,工錢照例給。安排妥當后,紀云峰讓鐵強開啟店內的機關,在店鋪裝修時,他特意設計了這些機關,專為應對上門鬧事的武藝高手。
鐵強打開機關,對紀云峰說道:“大哥,不用這么緊張吧,那些人看著兇,其實不過人多示眾,靠數量取勝,我和二哥沒幾下就把他們趕跑了。”
“他們沒說找我作甚?”
“沒說,找不到你就開砸,不講武德,毫無道理可講。”
“我懷疑他們是特意趁玉茹不在來鬧事,如果是青幫的死對頭,直接要求跟我斗狠就行,犯不上砸店鋪虛晃一招。我最擔心的是韋木楊,他膽子很小,剛加入青幫,不打招呼就偷偷跑掉,一定是受到了什么脅迫。”
“大哥,你認為跟王順乃和賴青的死有關?之前兇手神出鬼沒,武藝高強,輕功了得,有足夠的能力殺人于無形,可今天這幾個小子吆五喝六,大張旗鼓,怎么看都不像一伙人。”
“也許他們只為試探,看我怎么還擊,現在金童子在咱們手上,對方也許不敢輕舉妄動。”
“小小弟有這么大本事?讓武藝高手都聞風喪膽?我咋不信。”
金童子聽得真切,給兄弟兩人傳音道:我的本事可大著呢,不信你們看。
古董店內的全部機關自動開啟,無數只飛鏢和鐵箭密集射出,除兩兄弟站立的地方外,全部均勻的扎在四周圍,沒有死角。
鐵強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機械般回頭看了看門口,確實沒人觸碰按鈕,機關怎么會自動開啟,他仍不可置信的說道:“大哥,你這機關會要人命的,第一次觸發,連我這個輕功高手都躲無可躲......還有小小弟,你這法力不怎么樣嘛,需要借助別人的武器發動,如果周圍沒有機關,你怎么攻擊對方......”鐵強話還沒說完,腳底一滑,后背重重摔在地上,他疼得左后擺動身體,喃喃道:“真疼,我的老腰!你的辦法還真多,我服了,不要再使用法術,萬一敵人到來,我還得保護大哥,受傷可不行。”
金童子回答:我來保護大哥,你可以放心。
紀云峰扶起鐵強,說道:“你們都別鬧了,沈玉茹的四個隨從都是店里伙計的裝扮,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異樣,能識破她的身份,說明對方定然諳熟朝廷內部情況。殺害王順乃和賴青的兇手武藝高強,趙大哥認為他們不是江湖中人,很可能是大內高手,換言之,想得到王順乃和賴青手里東西的兇手背靠宮廷,很可能有高級身份和地位,絕非普通百姓可以對抗。”
鐵強揉搓著后腰,接話道:“那是,一個沈大人就讓你躲著沈姐姐,要是再來個張大人、李大人的,咱們怎么辦,雖然清政府已經移交權利,但官員還是官員,實力猶在......大內高手?不敢想象,不過小小弟這實力,值得爭奪。”
“該來的躲不過,對方已經找到了我,得不到小小弟絕不會罷休,關于這一點我占卜過,結果不太好,也許這也是他該有的試煉,考驗真心和決心的時候還在后面。”
“大哥,你說朝廷的人為什么需要小小弟,他們個個不愁吃喝,生活很富裕,還有什么得不到?”
“人的欲望哪有止境?像咱們這種追求寧靜,隨遇而安的人,不可能理解官老爺們的想法,是得到了不懂珍惜,結果都失去,還是得到了還想要更多,欲望變成無底洞,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小小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后面的波折少不了,你只需記住,哥哥姐姐們永遠不會拋棄你,走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你追回來。”
金童子傳音道:我能看到未來,甚至更往后,為了你們的福報,現在不方便說。請大哥放心,跟隨主人需要雙方愿意,否則不論身體被帶到哪里,都不可能真正掌控我的靈魂。
鐵強在旁邊吐槽道:“幸虧親身經歷,否則即使聽大哥再怎么跟我講,我都會認為他瘋掉了,最初發現小小弟的人真乃奇人,能達成心愿這種事,誘惑力的確很大。”
紀云峰思考片刻,說道:“我不想走王順乃和賴青的老路,既然小小弟一定會被劫走,不如敞開大門讓他們來拿,免得大家死傷。鐵強,你說呢?”
“大哥,好主意,大內高手想做的事,我和二哥阻止不了,小小弟如果出手,越發證明了他的實力,對方會搶得更起勁,索性敞開大門,不連累周圍的人,這樣說不定韋木楊也能獲救。我不擔心小小弟,他的能耐大,頭腦還聰明,自保沒問題。反倒是不明就里的相關人等,比如碼頭挑貨的鄒楊,死的很冤屈,類似情況需要咱們去保護。還有小小弟如果丟失,兇手是否會殺掉大家滅口,這些種種應該提前想清楚。”
金童子傳音道:謝謝三哥信任,我定不辱使命。三哥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說服對方放過所有人,早晚會回到大家身邊。
三人正在討論,鐵勇從外面回來,喊大家出來幫忙,紀云峰推開店鋪門,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不禁脫口而出:“吳大哥,你怎么回來了?”
“哈哈哈哈,我在街上碰到鐵勇,就跟著他過來了,看這店鋪,估計你們生活得不錯,方不方便讓我進去討杯茶喝。”
“吳大哥說哪里話,快進屋,整好天色已晚,一會兒我讓人去厚德福菜館要幾個小菜,咱們邊吃邊聊。”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剛到天津就遇見鐵勇,此乃天意,看來此行我定會馬到功成,滿載而歸,哈哈哈哈。”
走進店鋪,吳思輝看到地上布滿箭頭和匕首,有些疑惑,不敢邁步。紀云峰解釋道:“剛才我們在測試機關,還沒來得及收拾。現在外面亂,伙計剛被打傷,如果不做兩手準備,我這店鋪怕是開不下去嘍。”
吳思輝彎腰撿起地上的箭頭,邊看邊說:“你總是給我驚訝,能覆蓋整個大廳的機關,估計只有你能做得出來......那位女神醫呢?她不在嗎?”
“她剛出去買藥,估計很快能回來,對了,還沒問魏元慶大哥的情況,他還好吧。”
“幸虧神醫相助,讓他撿回一條命,在路上我也一度認為他要斷氣,可都挺了過來,他痊愈后勵志要做一番事業,重活一次。魏元慶后來也加入了革命軍,做的不錯,全部心思都撲在事業上,取得了不少成績。”
鐵強突然湊到吳思輝身邊,開始打聽關于加入革命軍的事,態度極其認真,吳思輝一眼看穿鐵強的想法,偷瞄了一眼紀云峰,說道:“現在的革命軍還很弱小,為了提升組織力量,吸納了很多三教九流的閑雜人等,有待于內部梳理,好在孫先生提出了三民主義,給革命者指引行動方向,不斷壯大同盟會,我帶著大家全部加入,在為革命事業到處奔走。”
紀云峰見鐵強眼睛里充斥著光芒,問吳思輝:“吳大哥此行是要尋找同路人嗎?”
“哈哈哈哈,有同路人自然好,但我有更重要的事,現在北洋軍在各地打壓革命者,我們必須奮起反抗,不能坐以待斃,可是革命需要本錢,組織軍隊要銀子,購買槍支彈藥也要銀子,因此同盟會成員都主動請纓,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化緣,所以我才回來碰碰運氣。”
“吳大哥,你曾經被清政府圍追堵截,漏過臉,是掛號的人物,就這么大搖大擺,連偽裝都沒做,在街上晃悠,不怕被人告發嗎?況且即使化到緣,能不能帶出天津城也是個問題。”
“你只說對了一半,之前跟我敵對的是另一波人,我通過內部消息得知,他們為了向上級交差,燒焦了一具尸體頂替我,現在在北洋軍那里,我早已是個死人,不礙事,沒人關注。但是收集到的銀子如何帶出天津城,確實是個問題,路路和水路檢查都極其嚴格,我還沒想好要怎么辦。”
鐵強突然插話道:“沒關系,我找張老板幫忙,吳大哥,還記得香福樓的張老板吧,他一定有辦法。”
“我怎會忘記,要不是張老板收留,我活不到現在,越是這樣我越不能連累他,北洋軍現在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甭管什么身份的人,跟革命黨沾邊都很危險。”
紀云峰不無擔憂的看著鐵強,嚴肅道:“鐵強,你想加入革命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革命不是兒戲,一個不小心會掉腦袋,懷有滿腔熱血的同時,頭腦必須保持冷靜,否則自己死不要緊,很可能會連累到周圍關愛你的人,你想跟著吳大哥我不攔著,換做別人我可能不放心,但吳大哥我信得過,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千萬別意氣用事。”
鐵勇在一旁忍不住說道:“鐵強,如果自身沒歷練好,會給吳大哥帶來麻煩,你不是孩子了,凡事要多考慮幾步。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吳大哥能得到張老板絕對的信任,而你只是個被雇傭的經理?很多事要用心體會,不能看表面......大哥現在是青幫老大,你知道他下一步計劃是什么嗎?”
“我、我不知。”
鐵勇繼續道:“大哥想給所有青幫兄弟找一個好歸宿,告別混混身份,做有用的人,對天津城乃至百姓有幫助的人。他也在積極了解革命軍情況,不排除最后川流入海。你去同盟會只能從小兵做起,長官指哪兒打哪兒,沒有決定戰局的權利。而留在這里也許能做更多實實在在的事。轟轟烈烈不是目標,只是感受,你不是要解救貧困百姓嗎?那就該做事實,而不是漂浮在空中。”
吳思輝拍手稱快,感嘆道:“幾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們三兄弟的成長之快,我這個老頭子就要趕不上嘍。鐵勇說的沒錯,革命軍也好,青幫也好,普通百姓也好,只要主動放開思想的禁錮,擁抱改革,擁抱變化,在行動上必然有所體現,絕不會落后,這樣便足矣。現在是流血階段,革命軍只是少數人的覺醒,距離最后成功還差得遠。當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革命者、主宰者,不分組織和階級時,我們的革命才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