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七回答:“光屁股娃娃放風箏,我沒看出什么特別,王順乃也許在故作神秘,騙騙他的女人罷了。”
葉八反問道:“老大,您該不會認為王順乃的死跟手帕有關(guān)吧?如果真這樣,見過手帕的人都有危險,為何只殺掉王順乃?”
“咱們在明,對方在暗,殺掉王順乃的動機還不明確,是否與手帕相關(guān)更說不清,我也充滿了好奇......這次你們都有功,快回去休息吧,哦,對了,每人去賬房領(lǐng)些賞銀,我已經(jīng)安排好,再有其他事,我另行通知。”
鐵勇發(fā)自內(nèi)心感到莫名其妙,賴青并不想替王順乃打抱不平,得了手帕態(tài)度又很曖昧,半句沒提招安之事,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此行唯一好處就是讓紅幫兄弟明白,殺王順乃的兇手另有其人,變相為趙大哥洗脫了嫌疑,不算全無收獲。
葉七和葉八本想借這次出來辦事拿到更大權(quán)利,但見賴青的注意力都在手帕上,決口不提幫內(nèi)的排位和座次問題,也不好強行開口,這感受好比拿到一幅好牌,最后只贏了個屁胡,即不甘心又無可奈何。
鐵勇回到古董店,此時鐵強早已到店里,恰逢香兒來送貨,聽說了王順乃被殺后一些列發(fā)生的事,非常擔心鐵勇,正纏著紀云峰和鐵強問這問那,看到鐵勇回來,小燕子般飛奔過來,前前后后掃視鐵勇全身,確認沒事,才說道:“你再能打也是一個人,賴青手下沒一個省油的燈,再這么無所畏懼,我可真要生氣了。”
鐵勇被香兒可愛撒嬌的表情所打動,心里的陰霾一掃而光,開心道:“擔心我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那些人不是我對手,沒事、沒事。”
“你什么時候?qū)W會貧嘴了?到底把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說著香兒舉起小拳頭,輕輕砸在鐵勇胳膊上,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和憤怒。
沈玉茹在旁邊笑著說道:“公然打情罵俏,你倆甜得我牙疼,全身起雞皮疙瘩。香兒過來,女孩子家要矜持,否則日后夫家不會重視......鐵勇快說說,賴青那里怎么說?”
香兒羞紅了臉,低著頭磨磨蹭蹭走到沈玉茹身后,挽著她的胳膊,老老實實不再說話。鐵勇表情變得嚴肅,對大家說了見到賴青后發(fā)生的事,也說了自己心里的諸多疑惑。
鐵強無奈道:“我無緣見到那塊手帕,但在孩子口中,得知王順乃是個好爸爸,無法想象王順乃可以將好爸爸和惡煞兩個角色都扮演好,我甚至懷疑,到底有幾個王順乃?”
鐵勇此刻才講出王順乃和戲子的故事講,大家聽后不禁唏噓,紀云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人在憤怒和叫罵時其實最脆弱,面對不隨心愿的人和事,失去了掌控力,只能用激烈的方式去對抗內(nèi)心的掙扎。王順乃在孩子身上看了未來的希望,他想盡最大努力留住美好,那份安穩(wěn)和恬靜令他內(nèi)心無比強大,所以激發(fā)了他身上的慈父情節(jié)。雖然表面看有些人格分裂,但其實我們每個人多多少少也如此。”
沈玉茹就是被紀云峰身上處亂不驚的氣質(zhì)所吸引,不論在怎樣危機的時刻,紀云峰總是淡定自若,面帶微笑,讓人無法探知此人內(nèi)心到底有多深。沈玉茹甚至偏執(zhí)的想讓他為自己生氣一次,借此來證明紀云峰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愛自己的。
香兒很贊賞戲子的性格,也為她感到惋惜,說道:“王順乃會不會預(yù)感到自己時日無多,所以留下塊手帕作為紀念,只是不方便明說。”
紀云峰回答:“不會,王順乃明確表示有筆大生意,可以讓幫里兄弟不愁吃喝,如果我料想不錯,賴青看上的也是這筆大生意。也許還有其他勢力也參與其中,眼下明顯狼多肉少,只能靠搶,王順乃的手帕上面一定有相關(guān)的信息。畫畫的人很聰明,用了十分隱晦的方式,普通人恐怕很難破解,除非遇到真正的有緣人。”
鐵強撓了撓頭,問道:“大、大哥,你不會也想撈一筆吧?真正的有緣人,真、真正,你說的是誰?我們嗎?”
紀云峰微笑著說:“混混盯上的多不是什么正道生意,所獲都是不義之財,如果阻止不了,到不如將財富還給百姓,能出一份力也不錯。”
鐵勇驚訝道:“大哥,咱們已經(jīng)幫趙大哥解除了嫌疑,后面的事青幫自會打點,這趟渾水不好蹚,我建議還是別......”
紀云峰伸出右手打斷了鐵勇的話,說道:“我和父親曾經(jīng)推演過,馬上要進入幾十年的無序時期,殺戮與血腥無處不在,生在這個當口想安穩(wěn)討生活幾乎不可能,被動挨打只有死路一條,主動出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想?yún)⑴c,但前日算出咱們四兄弟在兩個月內(nèi)會有離奇遭遇,先抑后揚,緣來緣去,咱們可以視而不見,不應(yīng)命盤,但人生無非經(jīng)歷,現(xiàn)在機會就擺在眼前,我想不出放棄的理由。”
香兒好奇的問道:“大哥,如果你說的遭遇就是指這筆巨額財富,都留為己用會怎樣?”
“輕則有性命之憂,重則殃及子孫。”
“啊?這么兇險,大哥,緣來緣去不是折騰人嗎?沒任何好處咱還是別參與吧。”
紀云峰走到香兒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平靜的說:“首先,咱們應(yīng)該接納生命里的各種緣分,不論是壞還是好,如同王順乃,即可恨又可憐,他給咱們帶來了什么?......物質(zhì)上沒有,精神上有,只要在咱們心里留下一絲絲波瀾,他的出現(xiàn)就有意義。萬事萬物皆成住壞空、緣來緣去,差別只是帶給我們的感受不同,因此過程才比結(jié)果重要。香兒,如果你還是想不通,就當咱們要為百姓做些善事,幫助那些吃不起飯、看不起病的窮人,可以嗎?”
香兒被大哥的耐心和溫柔所征服,乖乖點點頭,靠在沈玉茹肩頭滿意的微笑著。
鐵勇和鐵強從不會質(zhì)疑紀云峰,即使意見相左,也固執(zhí)的認為大哥絕不會錯,所以很少聽大哥講這些心里話,他們受益匪淺,感恩自己沒跟錯人。
又過了幾天,趙文佩見王順乃的手下人沒動靜,遂派人去打聽,才得知對方已經(jīng)放棄了抵抗,準備大辦喪事,還迎回一個嫂子。為暫避鋒芒,趙文佩不打算去參加葬禮,終于躲過一劫。他派人來請紀云峰,要慶祝一番,感謝這些天大家為他辛苦奔走,想為整件事畫上圓滿的句號。
紀云峰等三兄弟準備去赴約,沈玉茹拒絕道:“我就不去了,每次赴約都不消停,總是節(jié)外生枝,跟著混混混,越混越渾,麻煩不斷。”
鐵強笑嘻嘻的說:“呦呵,沈姐姐說上繞口令了,哈哈哈,有大哥在,咱不怕事兒。”
“他竟逞能,你們跟著他,一個個都膽大包天。”
這次輪到鐵勇哈哈哈笑,說道:“我怎么聽著像小兩口鬧別扭,玉茹姐,你說我大哥,可別把我倆帶上,哈哈哈。”
紀云峰滿臉堆笑道:“我的大小姐,好好好,趙大哥好心來邀請,我們能不去嗎?你放心,我們不喝酒,速去速回,絕不耽誤生意。你不愿意去就留下吧,提前打烊也行,別苦著臉就行。”
很少有人能抵得過紀云峰的討好攻勢,反倒弄得沈玉茹有些局促,不知該如何回答。鐵強在沈玉茹耳邊小聲說:“沈姐姐,你不是我大哥對手,別掙扎了,哈哈哈。”沈玉茹伸出拳頭想錘鐵強,可是一下、兩下都沒打著,鐵強像泥鰍一樣躲來躲去,一溜煙跨出店鋪大門,不見了蹤影。
紀云峰等三兄弟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賣報的大喊:“爆炸新聞,大混混賴青在家中被殺,兇手不明,正在調(diào)查。大混混賴青在家中被殺......”
紀云峰買了一張報紙,看到頭版頭條上刊登著賴青被殺的相關(guān)細節(jié),念道:“租界警方初步判定,兇手在午夜?jié)撊胭嚽嗉抑校驎瀻资畟€守衛(wèi),將賴青和他的小妾殺死在床上,因無室內(nèi)打斗痕跡,推測兇手提前迷暈了受害者,具體情況仍在調(diào)查中......”
鐵強說道:“大哥,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兇手到底有多強大,在碼頭殺人可以解釋為誤殺,至少是個偏僻的地方,潛入賴青家里殺人,這要猖狂到什么程度?”
紀云峰折上報紙,塞在褲兜里,問道:“你認為這幾起案子都是同一撥兇手嗎?鐵勇,你怎么看?”
鐵勇一直在思索,回答:“之所以給人同一撥兇手的印象,是因為時間上太巧合,我們每發(fā)現(xiàn)一個線索,相關(guān)人員就會遇險,好像在咱們身上長了眼睛。賴青剛得到租界的地盤,確實得罪了不少人,他被殺也許只是巧合。”
紀云峰點頭道:“有道理,既然分不清是不是巧合,咱們可以做個實驗,讓結(jié)果一目了然......我回去找個伙計,讓他通知趙大哥,說咱們臨時有事,改天再聚。”
鐵勇繼續(xù)問道:“咱們接下來去哪里?”
“賴青家,先去湊個熱鬧。”
三人趕到賴青宅邸,調(diào)查已經(jīng)結(jié)束,到處都是警衛(wèi),顯然已經(jīng)戒嚴。房子附近站著一個滔滔不絕的老人,吸引了很多百姓圍觀。老人是賴家新聘的仆人,因為前一晚家里有事離開,等今天早上回來時就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嚇得報了警。
“虧得我家中有事,否則也要命喪賴府。可憐我這老頭子,魂被嚇走一半,從今天起告老還鄉(xiāng),再也不進城了。賴老爺死的真慘,衣不蔽體,最后連點尊嚴都沒留下。”不論旁人怎么提問,老頭就只重復(fù)這幾句,不愿意過多透露。邊說邊往租界外走,很快甩開了人群。
紀云峰三兄弟尾隨老頭,鐵強從他身后經(jīng)過,偷去他腰間掛著的錢袋子,然后傳給鐵勇,鐵勇裝著剛撿到東西的樣子,大聲說道:“大哥,三弟,我撿到一個錢袋子,里面有不少錢,會是誰的呢?”
老頭突然回頭,越看錢袋子越眼熟,一摸自己的腰間,立即說道:“是我的荷包,快還給我。”他說著幾步走到鐵勇面前,伸手就要搶。
鐵勇麻利的將雙手背在身后,問道:“怎么證明是你的,我必須對失主負責。”
老頭急得團團轉(zhuǎn),哀求道:“鄉(xiāng)下人的荷包,又臟又臭,別臟了各位貴人的手,我這趟來城里,一個銅板沒賺到,還攤上各種倒霉事,全家就這點盤纏,你們行行好,還給我吧。”
紀云峰解圍道:“鐵勇,還給老人家吧,別為難人家......不瞞您說,這位是賴青老爺?shù)氖窒滦值埽c賴老爺感情深厚,今天聞得賴家遇難,心情十分悲痛,剛才聽說您目擊了兇案現(xiàn)場,能否借一步說話,跟我們到酒館里坐坐,先填飽肚子,再幫我們拆解拆解。”見老頭仍在猶豫,紀云峰用手肘懟了懟鐵勇,他馬上接話道:“我們既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租界的人,全部出于個人與賴爺?shù)母星椋罂梢苑判模粫腥魏挝kU。”見老人還在猶豫,鐵勇又懟了懟鐵強,鐵強說道:“啊、啊!旁邊餐館里的桂花魚特別好吃,上次吃完我惦記很久,還有醬牛肉,那肉筋軟爛的,別......”
“我去,說好了,不難為我,問完話走放我走。”
紀云峰笑道:“一定、一定,晚餐我們?nèi)绻氪稳涨宄吭仝s路,我給您付住店錢,老爺子,請這邊走。”
三人來到街邊的餐館坐定,老頭點名要吃桂花魚,他在賴青的晚宴里見過這道菜,當時就饞得不行,心想如果在回鄉(xiāng)前能嘗上一口,回去吹噓吹噓,也算抵消了一日來的晦氣。
紀云峰叫來店小二,除了桂花魚,還要了店里最有名的幾道菜,另加一壺燒酒。起初老頭略顯拘謹,不愿意提起白天看到的畫面,可是喝上兩口酒,膽子逐漸大起來,開始對賴府里不順眼的事品頭論足:“我認為賴老爺是遭了天譴,他家一頓晚飯要吃三十多道菜,嘖嘖嘖,那些太太小妾嘗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吃剩的菜飯不允許下人再吃,都直接扔掉,看得我心驚肉跳,在老家農(nóng)村,這樣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譴的。”
紀云峰給老頭夾了塊魚腹,問道:“老爺子,您在賴府當了幾天班,還發(fā)現(xiàn)什么奇怪的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