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增加收入,馮進賢也有自己的見解。
“其實,以臣所見,不若直接直接明下詔書,討伐不臣,朝廷無錢,四方州府可是粟紅貫朽,錢糧充盈的很!”
粥衛兵天下無敵啊!
既然鄰居有錢咱有槍,那鄰居不就是咱的錢倉了嗎?
“不可。”姚勉斷然拒絕。
他的粥衛兵滿打滿算還能再堅持兩旬左右的時間。現在撒出去,頂多攻打三五個府城,就算僥幸征服了某個勢力,可技能效果結束后呢?
萬一后續技能沒辦法激活咋辦?萬一技能效果不強力咋辦?
姚勉現在身為天子,地位超然,可以游刃在各方勢力之間縱橫捭闔,而其他人投鼠忌器,輕易不敢對他動手。
主動出擊,就是主動放棄這個優勢。
一計不成,馮進賢再獻一計:“如今奸邪已除,民心安定,不如重開捐納?”
“……如果朕沒記錯的話,文程二人五年前就已經開始賣官鬻爵了,如今國公也只需捐銀七十兩,城內有爵位在身之人不可計數。”
馮進賢汗流浹背,他之前摸魚摸的太純熟了,對于朝堂的事情還沒有姚勉這個有心人了解的多。
既然屬下沒有良策,姚勉捉起筆,將案幾上的一張兔皮鋪平。
兔皮是粗裘,富貴人家棄若敝屣,一張品相上佳的兔皮僅值百余文錢而已。
他凝心聚神,在上面寫下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飄若浮云,矯若驚龍,好字,好字啊!”馮進賢嗟嘆不已。
“朕寫的是什么?”
“呃……”馮進賢還真沒認出來。
如果不說是字,更像是道觀畫的符箓。
“朕寫的是【受命于天,莫失莫忘】。”姚勉將兔皮豎起來,小心吹了一口氣,“馮卿,你說,這兔皮能值幾錢?”
馮進賢訕訕而笑:“陛下御筆所書,堪稱稀世珍寶,焉能用財帛衡量?”
要是不掛上皇帝的名號拿出去賣,估計也就是五十文左右,污損的毛皮這個價都算高。
“這當然是寶物。”姚勉理直氣壯地說,“執此物者,可免受食粥之苦。”
肉粥這種東西,他始終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不過既然馮進賢只吃了幾頓就叫苦不迭,文思寧臨死前對此依舊抱有怨念,可見其中并沒有加上什么令人上癮的藥材。
對災民乃至普通百姓來說是難得一見的頂級美食,在豪門大族看來就未免略顯粗陋。
偶爾吃上兩頓也算得上憶苦思甜,天天吃絕對是一種折磨。更別說已經連吃十天,然后還要再吃上二十天。
愿意花錢免受這種苦難的,肯定大有人在。
作為最初的受害者,馮進賢當然明白其中利害,連聲贊嘆。
“陛下穎悟絕倫,果非常人所能比!”
“哪里哪里,朕這也是效法古人而已。”姚勉謙虛道。
他對標的是割韭菜的行家——漢武帝。
即便威權如漢武帝,缺錢的時候也沒有毫無緣由地搶劫勒索,而是創造性的發明了白鹿幣。
白鹿是皇家私有物,只要將白鹿皮定上高價,再規定王室諸侯覲見之時,必須要奉上用白鹿皮包裹的玉璧,則錢自然流入皇帝手中。
白鹿皮并非祭祀必需品,免除肉粥也只需要姚勉一個念頭,和白兔皮毫無瓜葛。
選擇一個錨定物,只是為了讓買家心里好受一些。
“馮卿,這事就交給你來催辦,將兔皮上都刻上字,再去掛上標牌,即日開始出售!”
“臣遵旨。”馮進賢興沖沖走出宴廳,須臾間又轉過身來,“陛下,既然要售賣,此物應以何名命之?”
姚勉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卿以為呢?”
“兔幣,亦或者粥幣?”
聽起來好像是在罵人……
姚勉斟酌再三,終于拿定主意。
“這兔皮都在一方尺左右,又為的是肉粥之事,那就叫方粥吧!”
……………………
“老爺,午時已至!”
接過婢女奉上的青釉蓮瓣碗,張朝峰僵直著臉,一言不發,靜靜等待著審判的降臨。
梆子聲響起,如同喪鐘高鳴。
一股沛然無可匹敵的力量,支配著他的雙手,將憑空而出的醬褐液體送入口中,堅定而又緩慢。
已經,無所謂了……
經過前幾日的惶恐,麻木,反抗后,張朝峰開始學著適應。
他的適應能力一向不錯,要不然也不能接連更換門庭,在京城立足,創下偌大一處基業。
如今京城九家茶樓,他占了一半,十七家勾欄中三家姓張,雖然九成收入要交給主家,但剩下的這一成足以讓他心滿意足。
遙想當初的艱辛,如今這區區肉粥,何足掛齒。
雖然難以下咽,可畢竟不花錢嘛,這么一尋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細碎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張朝峰眉頭一皺,正是天子施粥之時,大家都在吃飯,誰會在這時候抱著個碗跑來跑去?
他瞥了一眼門外,瞳孔瞬間放大。
路過的正是自己年方十一的幼子,而他,居然雙手空空!
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張朝峰悶哼一聲,婢女心領神會,將小兒子喚了回來。
“爹你不知道嗎?”小兒子一臉的天真爛漫,“現在朝廷在售賣名為方粥的物什,只要買了它,就不需要再喝粥啦。”
“還有這等好事?”
張朝峰怦然心動,但轉念一想,臉色又沉了下來。
“如此好物,售價是多少?”
“一張只要一百兩,可管整整一天呢!”小兒子回道。
一百兩!
還只生效一天!
張朝峰頓時怒發沖冠,雙目赤紅,當即命人將其余四個兒子全都叫來,挨個盤問。
果不其然,他們每個人都買了。
“不孝子,不孝子啊!”張朝峰氣得手指頭亂顫。
幾千兩紋銀,就這么打了水花,他的心都在滴血!
“爹,您這么說可就不對了。”大兒子搖頭晃腦,一副不敢茍同的樣子,“兒子我也想給您買的,只是眼下沒貨,不過放心,您老再忍兩天,待到貨物充足我一定,哎呦!”
張朝峰沒忍住,上去就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然后順勢一人給了一個嘴巴。
“都跪下!我平日里是怎么教育你們的,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這偌大的家業,得來何其艱辛……”
“可是爹,我實在是不想再喝粥了!”小兒子含著眼淚道。
其他兄弟也連連點頭,深有同感。
他們平時吃的是紫蘇蝦、鯉魚膾、蟹釀橙,喝的是碧粳粥、蓮葉羹、香薷飲,哪里見過肉粥這種油膩的食物。
這玩意是人吃的嗎?
“你們就不知道變通么?”張朝峰緩了口氣,諄諄教誨,“每日喝粥前多吃幾口青菜,然后用肉粥送服,用餐完畢再佐以濃茶兩碗,為父就是如此……”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管家急匆匆過來稟告。
“老爺,不好了!朝廷剛貼出告示,說是朝廷自有法度,士大夫與民不同,故即日起,凡有爵位者每日施粥六次!”
六次!胃口較小的估計要從早喝到晚!
五個兒子齊齊看向張朝峰,他們每個人都有爵位,連小兒子都是縣侯。
“看我干什么?”張朝峰怒道,“還不快幫我也訂兩張?”
朝廷之意昭然若揭,今天的價格就已經如此之高,明日方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