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殿上徹夜長明的宮燈,將整個宮殿照得如同白晝般耀眼,眾大臣一時放下平日里的不快和矛盾,共同舉杯祝愿大漢的未來會更加美好。
劉奭微瞇著狹長鳳眼,里面已經(jīng)有了幾絲朦朧的醉意,不經(jīng)意間他的余光瞥見站在殿外的趙須有,趙允福剛要過去,便被劉奭制止,“朕親自去過問。”
說完便起身來到偏殿的一個耳室里,這耳室的設(shè)計十分特別,四處都是厚重的圓木,顯得與宮里的華麗十分格格不入,門的設(shè)計雖是如常,但外面一個回字形的照壁立在了那里,便將這里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隔音室。進(jìn)到里面,趙須有一抱拳,劉奭趕快說:“不用多禮,快說,情況怎么樣了?”
“二皇子派出去的刺客全都被太子殿下的侍衛(wèi)給結(jié)果了。”趙須有回道。
趙允福心里一驚,這件機密的事情他之前卻并不知道,他偷看著劉奭的臉色,心想這下還不得龍顏大怒啊。但是劉奭臉上非但沒有怒色,反而還有一絲喜意,“太子果然長了本事,他們兩個人沒什么事吧?”
“沒有受傷,而且二皇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人全都被殺了。還有一個地方十分可疑!”趙須有黎黑的面孔上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什么地方?”
“太子的人并不是很多,好像準(zhǔn)備得十分匆忙,若不是他手下的人警惕性高,便是有人發(fā)現(xiàn)后臨時通知太子手下的人的!”
劉奭想起一個人,眼中醉意全無,里面盛滿凜冽的光芒。
“你下去吧!悄悄找?guī)讉€人,把那里處理得干凈一些。”他收起眼中精光,淡然地說道。
“諾!”趙須有走了以后,趙允福跪在劉奭面前,“陛下,老臣侍侯陛下幾十年了,也是看著兩位皇子長大的,這,這,陛下還請息怒啊,太子和二皇子都是您的親生兒子!”
“不干你事,你只管下去,傳出風(fēng)去,就說宮中還有刺客的余黨,想要刺殺太子,但全部被太子誅殺了!”
“老奴遵旨!”雖然不知道劉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的樣子并不像是要處置劉康。
等趙允福退下去之后,劉奭皺著眉頭小聲自語道:“這個回合算你們兄弟平手,若不是背后的那個神秘力量,驁兒,你會不會讓父皇失望?”長嘆一聲后,想到白虎殿那一群大臣們,劉奭艱難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前挪動,等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身形已經(jīng)恢復(fù)往常的挺拔。
回來的路上,剛剛的熱鬧景象已經(jīng)變得蕭條,攤販們都趕著回去守歲,做完了今年這最后一天的買賣,他們的收入好像都頗為不錯。一路上到處都能聽到爽朗的笑聲。藍(lán)凌玉坐在車?yán)铮怀雎曇簦绞请x皇宮近,她的心里就越是難過,雖然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也不喜歡這里,但是如今想要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而且到了那蠻夷之地,不知又會再度遇到什么險境,想到這些,剛才的好心情便一掃而光。
走過那些長安貴戚們府邸林立的北闕甲第時,駕馬的人仍舊出示腰牌示意有皇子路過,讓其他的馬車全部開道。
正在這時,深巷里跑過幾匹飛駛的駿馬,擦著劉康的馬車便過去了,但是最后出現(xiàn)的一匹馬不知道為什么沒有看到劉康的馬車,等到看見時繞道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馬前蹄一舉,竟然從馬車之上躍了過去。
劉康一掀車簾問道:“怎么了?”
“有一匹馬匹竟從咱們車上躍了過去。”
“別管他,先回宮再說。”一抬眼,四周已經(jīng)出現(xiàn)幾道影子,緊緊地跟在那些騎馬人的身后。
“恭王,看這些人,不大像是中原人!”
劉康微瞇起眼睛,“做個暗號,不要讓咱們的人被發(fā)現(xiàn)!”
“諾!”馬夫卷起鞭子抽了兩長三短五下,然后接著趕車。
劉驁呆頭呆腦地問著:“二弟,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沒事,碰上了幾個喝多的貴戚子弟,咱們現(xiàn)在本就回宮晚了,不要再惹麻煩了!”
劉驁點點頭,看向里面不知不覺睡著的藍(lán)凌玉,眼中剛剛現(xiàn)出的一絲精明之光便轉(zhuǎn)為一片柔情。
馬車向皇宮的方向接著駛?cè)ィ瑑申犞谝乱剐蟹木珘研l(wèi)士卻向著剛剛騎馬的那隊人的方向悄悄尾隨上去。
星月無光,子時很快過去,連守歲的人也不禁開始打起嗑睡來,長夜漫漫,無數(shù)的不眠人將要見證大漢國新年伊始的第一個慘案了。
皇宮里,狂歡依舊持續(xù),國宴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是后面的家宴卻才開始漸入佳境。各宮嬪妃全都希望在這個喜慶的時刻里能夠得到當(dāng)今天子的注意,都自愿加入守夜的大軍里。
除了太后的長樂宮里面的人早早便歇下了以外,夠輩份的則到椒房殿,而輩份不夠的則在自己的殿里,等候著新的一年的開始。
下了馬車,即使身上披著劉驁的袍子,藍(lán)凌玉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飛快地把袍子解下,遞到劉驁的手里:“臣女先告退了!”
說完略一行禮便飛速向著雀翎殿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她心中的預(yù)感實現(xiàn)了,剛一進(jìn)到安兒的寢殿,便看見安兒的臉色如同紙片一樣慘白,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上落下。
“你怎么了?安兒姐姐。”藍(lán)凌玉一急,抓住雁兒問道:“你這個死人,安婕妤這么難受你怎么不去請?zhí)t(yī)?”
“太醫(yī)署里面的太醫(yī)都回家過年去了,就剩下幾個小醫(yī)官,他們平時只會給宮女太監(jiān)們治治傷寒,哪里會診治產(chǎn)女?”雁兒也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看樣子安兒難受也不是一時半會了,雁兒見太醫(yī)求不著,便去求了幾個宮里的老嬤嬤,那些老嬤嬤聽說事關(guān)重大,也趕來了,但是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安兒到底怎么了,她只是喊疼,但是陽水既沒有破,也沒有下體流血的跡象,不象是要小產(chǎn)也不像是要早產(chǎn),嬤嬤們雖然年紀(jì)大,但是在生產(chǎn)上的經(jīng)驗也只限于待產(chǎn)時的那些準(zhǔn)備事項,對于疑難雜癥她們也只能束手無策地干瞪眼。
“皇上呢?你派人通知他了嗎?”
“派了好幾撥了,都被打發(fā)回來了,說是皇上現(xiàn)在沒有空管**這些事情!”
“你沒跟守衛(wèi)們說是安婕妤的身子不舒服嗎?”
“說了,但是他們不等我把話說完就把我給推了出來,只說是這種事情他們見多了,宮里一到過年的時候就會有嬪妃想方設(shè)法地讓皇上陪著自己過年,總能編派出各種理由來,他們現(xiàn)在除了皇后和傅昭儀的話,誰也不放在心上。”
“你這個笨蛋,你不會去找皇后和傅昭儀?”
“我能不去嗎?”雁兒不用往下說,從她那張哭喪著的臉就能看出來肯定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的。
“玉兒,現(xiàn)在怎么辦?若是婕妤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咱們這些跟在身邊的奴婢們性命不保不說,就連我們的家人都可能跟著陪葬!”雁兒也急,但她急也急不出什么辦法,她求也求了拜也拜了,就是沒有人理她。
若安兒真是沒有什么事情也好,頂多說她們護(hù)主不利讓她們挨頓板子,可是古代女人生孩子十個有九個活不成的,若安兒真的死在這上面了,劉奭也不會管是不是宮里的人知情不報,只會怪罪她的宮女們坐視不理。
藍(lán)凌玉在屋子里來回亂走,安兒倒是安靜,除了臉上的痛苦以外,沒有發(fā)出任何呻吟之聲。
偌大的皇宮之中,除了這個偏居一隅的寢殿中的宮女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也還有一些人內(nèi)心焦急地等待著從長安城中那些見不得人的角落里傳來的消息。
就在安兒無聲地與死殺進(jìn)行著博殺的時候,劉奭也在緊張地關(guān)注著整個朝中局勢的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椒房殿上的鶯歌燕舞還在愈演愈烈,上等的酒水被一杯一杯灌進(jìn)他的肚子里,正在這時,趙允福走上前來,“陛下!”
劉奭一抬手,走也正位,來到偏殿。
趙允福跪倒在地:“陛下,剛剛史大人派人來報,今夜里有刺客刺殺了史丹公子!”
“什么?”劉奭一呆,史丹真的死了,他真是低估了那股勢力的行動。
“史大人求陛下出兵,全城輯拿刺客!”
“史丹是未來附馬,此事事關(guān)重大。趙須有來了嗎?”
“他正在外面聽命!”
“你讓他不必來見朕了,即刻去辦理此案!”
“諾!”
過了一會,另外一個羽林侍衛(wèi)進(jìn)來,悄聲向劉奭行禮后說道:“陛下,有探子報,那伙刺殺史丹公子的人是匈奴人。”
“這件事情另有蹊蹺,你告訴趙須有,務(wù)必抓住那幾個刺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那個侍衛(wèi)下去了,劉奭的臉上竟然浮現(xiàn)出一種有趣的表情,這場戲真是越來越好看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事情竟然在向著自己不可操縱的趨勢發(fā)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