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希圣口中的治療辦法并非任何醫術，而是一道符咒。

在天師道，符可以撒豆成兵、可以日行千里、可以驅魔除穢、可以解厄救災，近乎無所不能。

而針對張玄陵這種情況，有一道專門對癥的符咒——凈心神咒。

張希圣來到張玄陵近前，腳踩禹步，手指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凈，心神安寧。

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語畢，璀璨光華凝聚在他的指尖，被狠狠點向張玄陵的眉心紫府。

“疾！”

一指落下，在許幻真人憂慮與希冀交織的眼神中，張玄陵的面色開始發生變化。

那是一種久違了的放松，好似嬰兒剛剛出生時那樣，純凈自然、無垢無暇、無妄無雜。

“真的有效！”

許幻真人捂著嘴，喜極而泣，雖然張玄陵尚未真正醒來，但這種變化毫無疑問是正向的。那么就算這一次不能根治，多來幾次也肯定能行。

一瞬間，原本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重新有了盼頭，肩頭的重擔終于有了能卸下來的一天，縱然是十三省祭酒真人，也無法控制自身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張希圣望著這對命途多舛的道侶，心下也是戚戚。

不過還好，既然自己已經來了，那他們的命運自然出現轉機，絕不會再走到如同原本劇情那樣生離死別、家毀人亡的地步。

凈心神咒的力量非常對癥，再配合上北斗星力的鎮邪效果以及龍虎玉蝶的增幅，困擾張玄陵多年的神智混亂得到了極大地緩解。

當他重新睜開雙眼，那智慧而滄桑的目光充分說明了一件事——曾經那位領袖道門的崇玄真人又回來了！

“道兄醒了，適才多有得罪，乃是權宜之計，還望海涵。”

張希圣稽首一禮，讓開了位置。

因為許幻真人已經按捺不住情緒撲了過來：“……玄陵！”

此刻，什么祭酒真人的形象、什么道門高人的風范……統統被她拋在一邊，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委屈與苦悶伴隨淚水傾巢涌出，盡皆灑向那個男人的胸膛。

張玄陵滿臉愧疚，抬手輕撫妻子后背，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嗚嗚…你回來了就好……”

他們真情流露，旁若無人地互訴衷腸。

過了許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開，許幻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張玄陵介紹道：“這位張希圣道友是我們的大恩人，就是他用妙法喚回了你的神智。”

張玄陵聞言，也是滿臉感激地稽首道：“道友恩同再造，玄陵銘感五內。今后但有差遣，天師府上下莫不從命。”

“道友言重了。”

張希圣笑道，“道友身為天師，乃是我道門領袖。遭此劫數，凡道門中人遇見，自當伸出援手。”

“唉，慚愧慚愧……”

張玄陵的神色越發愧疚，“因一己之私，累得師門衰弱，乃至于整個道門疲敝，此我之過也。與道兄之光風霽月相比，玄陵簡直愧領天師之位。”

張希圣觀他神色，此言應不似作假。但天師之位并非可以私相授受之物，此刻便是自己便是順勢接了，做的也絕不會比恢復清醒的張玄陵更好。還不如讓對方懷著這份愧疚，為復興道門鞠躬盡瘁。

“道兄的后半句話我姑且不論，但如今道門勢頹，的確令我輩痛心。”

他朗聲陳詞，“想我道門太清祖師，亦為李唐之圣祖，如今大唐傾頹、藩鎮割據、民不聊生，正是我輩慷慨入世，救亡圖存的大好時機！再者說，若有數萬道門弟子奔走天下，又何愁找不到令郎的半點線索呢？”

無論于公于私，張希圣的這番話都正好擊中了張玄陵夫婦的心坎。

他們對視一眼，齊齊作揖：“今日聽聞道兄之言，令我二人如醍醐灌領、茅塞頓開！若道兄不棄，還請屈尊府內一行，共商大計。”

“賢伉儷有此心甚好，請！”

“請！”

……

……

除了許幻真人之外，張希圣和張玄陵兩人并未從正門回府，而是仗著功力高強，悄然潛入回去的。

當代張天師走火入魔陷入瘋癲對全天下諸多大勢力來說并不是什么隱秘，也因此，天師府在大多數人眼里早已沒了威脅。

這種被人輕視的境況非常好，正適合用來做些出其不意的大事。

三人在天師宮后殿重聚。

若說之前大家談的是理想，是意向。那么現在需要落實的就是現實、是切實可行的計劃措施了。

首先由多年來親手操持天師府事務的許幻真人開口，介紹當今天下局勢。

“梁帝朱溫在擊敗了晉王李克用之后，取唐而代之，威壓北地，建國大梁。”

她展開一卷地圖，指著中央最大的一塊區域說道，接著指尖西移。

“然晉王雖敗，但河東未失，根基仍存。北地還有歧王李茂貞也未曾屈服于朱溫淫威。反倒是南方……”

她微微嘆息。

“包括我們天師府所在的楚國、吳越國、閩國都已向大梁稱臣，認其為宗主國。唯有蜀王和吳王拒絕了朱溫。若非如此，玄冥教的人也不可能大舉入侵天師府，以至于……”

的確，玄冥教背靠大梁固然勢大，但天師府一樣是楚國的地頭蛇，真要是硬橋硬馬的對抗，想要拿下可沒那么容易。

但有了楚王給開的后門，天師府遭遇偷襲，結果如何大家都已經看到了。

“所以，楚王不可靠，我們需要另尋依仗。”

張希圣將許幻真人的話總結歸納成一句。

發展門派勢力可不是空口白牙光有意愿就能做好的，其中第一個難點就是錢糧。

天師府要招攬弟子，弟子要練武修道，這每一步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錢糧。

為什么當今江湖以玄冥教、通文館和幻音坊名聲最盛？還不是因為他們一個個都背靠大樹，有梁、晉、歧等國不斷輸血？

天師府空有底蘊，現在卻已經落后了許多，再不找個金主吸一吸血，拿什么迎頭趕上？

“南方有心又有力對抗朱溫的唯有蜀王王建與吳王楊行密，正好他們兩國都與楚國接壤。”張玄陵接過話頭。

“真人對他們二人有多少了解？”

張希圣心中雖然已經有了偏向，但有些東西還需要再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