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將白沫沫控制住了，她發絲凌亂，滿眼通紅，整個身子被警員壓制著，但她的下巴不可遏制地顫抖著，心中的情緒無法宣泄。

“你沒事吧！”

陸欲凌快步走了過去，他目光慌張地落在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姜念身上，以為她被眼前的陣仗嚇傻了，忙上前護住她。

白沫沫的目光在見到陸欲凌的時候一滯，她的眼中恢復了清明，但看著他著急忙慌奔向另一個女人時，她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姜念站了起來，她看向白沫沫，眼中滿是憐憫。

真可憐。

她都到這樣的境地了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她是受過很多苦，但她為什么要把自己受過的苦施加在無辜的人身上呢？

她恨她，憎惡她，原因很簡單，因為她過得比她好。

上天給她不富裕的家庭，但也給她智慧的腦袋，她明明都考上名牌大學，已經按著同村早些年出去的女孩子走了大半路了，卻急功近利，走了彎路，徹底墮入深淵。

上天給了她很多次回頭的機會，但她每一次都選擇去傷害別人。

她現在的所有只能說是因果報應，咎由自取。

陸欲凌扶著姜念的雙肩，目光冷峻地看向白沫沫，白沫沫的眼底一片慌亂，她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狼狽不堪，但她甚至沒有手來梳理一下她凌亂的頭發。

她像一個瘋子一樣發瘋，失去了她所有的包裝。

其實她最該恨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秦黎，一個就是陸欲凌。

一個她殺了，她沒有一絲悔意，她不知道是第幾次起這個念頭了，一個她萌生過很多次同歸于盡的念頭，但次次都沒有辦法狠下心來。

她斗不過他，無論是高中的時候他拿她當狗耍還是回國之后他無視她。

他是她心上的常勝將軍，唯一一次贏還是因為她將姜念卷了進來。

你看啊，愛與不愛多明顯，她苦苦追求這么多年的人從不愿意回頭施舍她一個眼神，但只有姜念所處的環境一有波動，他慌忙的樣子都令她陌生。

她輸了，輸得徹底。

姜念和陸欲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很是沉迷，陸欲凌心中有些不安，她不清楚白沫沫是如何在姜念面前敘述他的不堪的。

他很害怕姜念知道他的真實面目是否會像厭惡白沫沫一樣厭惡他？

他自私冷漠，的確算得上一個不太可愛的人，他靠姣好的容顏掩蓋自己丑陋的靈魂，他不確定姜念是否早就明白他的靈魂而毅然決然選擇跟他在一起。

復婚的時候他就想提，但他還是沒敢說，他怕姜念對他露出錯愕的神情。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這個點是飯點，路上都沒什么人。

陸欲凌停下車子，卻沒有絲毫下車的動作，姜念解開安全帶，癱在座椅上，也沒有動靜。

“是她跟你說了什么嗎？”陸欲凌沉聲道，他閉上眼，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掩蓋他內心的慌亂和無措。

“沒說什么。”姜念回答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累，“也就是她高中的一個視角，跟佳佳說得大差不差。”

黃敏佳在告訴她抑郁過程的時候已經將幾人高中生活的大概告訴她了，陸欲凌又時不時會漏出些記憶來同她講，她雖不和他們同窗過，但仿佛也經歷了一遍他們的高中生涯。

她想自己要是和陸欲凌一個班，自己肯定會覺得他異常臭屁。

“那你為什么不說話？”陸欲凌蹙起眉頭，他覺得異常奇怪。

“我覺得白沫沫很可憐，她從一個小山村走到大城市，本來她很聰明，可以靠自己的這份努力和天分有很好的未來，但她見到大城市的繁華，她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她身邊的人也沒有善待她一絲，她最終走上了歪路。”姜念嘆了口氣，她當時看著白沫沫發狂的樣子其實并沒有害怕，只是覺得可惜一場。

她犯了故意殺人罪，輕點判無期徒刑，重點判就是死刑，她多舛的一生眼看就要到頭了。

“你只是從白沫沫的視角去看，如果你從其他人的角度或者一個完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件事，你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白沫沫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最終成為欲望的犧牲品，她現在這個樣子，是咎由自取。”陸欲凌試圖寬慰姜念。

“你有被欲望支配過的時候嘛？”姜念突然轉向陸欲凌，撞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你這話里有話。”陸欲凌緊盯著她的眼，輕笑道，試圖緩和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

“我只是覺得，我不夠了解你，每個人故事中的你都是模糊的，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的故事版本。”姜念感慨道。

“我說什么你都會信嘛？”陸欲凌反問道，“如果真是的我打破了你對我原有的觀點呢？你會逃離嗎？”

“你這話不對，你應該說，你會讓我逃離嗎？”姜念笑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陸欲凌從來都不是什么善人，大家口中的他，他是不堪往事的縱容者和推動者，他的角色一直沒有變過，她只是想了解他自己印象中的自己。

“我很卑劣。”陸欲凌沉聲道，他的目光半寸未離姜念，緊緊跟隨，透著執拗。

“白沫沫成為這個樣子，我不能站在一個完全無責的狀態，一開始我并沒有把她當回事，但她一次次試圖有拙劣的演技來吸引我注意力時，我萌生了玩意，她像一張白紙，在這花花綠綠的新天地中不斷被拉扯，而我是個推手，是引誘她欲念和陰影面的罪魁禍首，她對黃敏假的霸凌，我有看到，但我未阻止，后續她被秦黎拐騙我也察覺道，但是我未提醒，她第一時間向我求救，我選擇了暴露她，我的確是個卑劣不堪的人。”

陰暗的真相從陸欲凌嘴中一一吐露，他的眼宛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緊緊盯著姜念，似乎只要她流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他就會撕下脆弱的面具。

他一直是個很糟糕的人，而每個人都是趨向于與自己相對的那個人。

好比白沫沫追求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他，好比他貪念單純真善的姜念。

人的一生就是在找自己遺漏的那塊拼圖，他找到了，就不愿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