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時間轉眼即逝。

蜀王府內。

往日門庭若市的景象早就不見，門口只有幾個看門小廝百無聊賴，哈欠連天。

“這幾個月，陛下的身子越發不好，昨日下朝后不慎摔了一跤，召見了太醫院幾乎所有太醫都，又罷了今日早朝?！?

李承霽站在窗前，眺望靜謐湖景，“父皇年齡大了，前些日子又發生了這么多事，心力交瘁，舊疾復發也在常理之中，不是嗎？”

他面上毫無憂色，淺笑著反問屋內的齊蠡。

“殿下之言甚為有理。”

齊蠡話音一轉，“……但陛下做的動作也不少。金氏雖然被廢黜了貴妃之位，十皇子殿下卻被陛下接到身邊親自教養，寵愛比往日更甚。”

“陛下也開始重視榮國侯府，將獻王嫡長女賜婚給侯府長子，主動給榮國侯府搭上獻王這條人人求之不得的人脈……”

李承霽轉過身來，“朝中九皇弟一家獨大，父皇自然是想扶持十皇弟，來與九皇弟互相抗衡。”

“殿下認為僅僅是抗衡？”齊蠡反問李承霽，語氣有些凝重。

李承霽一時無言，但他明白齊蠡的言下之意。

此時在陛下心中，李承錦應該是最佳儲君人選，至于李承玉也應該只是一個煙霧彈，一個用來平衡各方勢力的棋子……

“殿下，薛家那封信我們已經得手。但是，萬一陛下秘密立儲，我們的計劃，所有的心血都會功虧一簣……”

齊蠡說明厲害，李承霽聽得眉宇漸漸蹙起。

擋在他們大業前面的，還有李承錦這個十歲孩兒……

“齊先生，可有妙計？”李承霽誠懇問道。

齊蠡還未說話，門外響起叩門聲音。

“進來?！?

隨侍推門而入，稟告道：“殿下，安寧郡主求見。”

“安寧郡主？”李承霽疑問。

齊蠡解釋道：“因著金氏的事，安寧縣主含冤入獄，險些喪命，后又揭破金氏假孕之事，陛下為了安撫獎賞，破例加封安寧縣主為郡主?！?

李承霽指尖輕敲手背，姜施施與他一貫毫無關系，怎的忽然登門？

但嚴格說起來，也并非毫無干系，元庭芳和金貴妃算起來也是姜施施的敵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念及此，他吩咐隨侍，“好生招待郡主，本王更衣后就去相見?！?

……

一條偏僻無人的甬道上，兩輛馬車緩慢齊頭并進。

無人注意到，車廂內的人正在交談。

“八皇子殿下已經帶著姜老夫人趕往皇宮，最遲夜間，公子就會聽到好消息。”

“先生潛伏在八皇子身邊，運籌帷幄，計策百出，元某感佩萬分。”

齊蠡輕笑，“元公子太謙虛了，上京情勢波詭云譎，但盡在公子掌握之中，我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車廂內，元庭芳神態恭敬，拱了拱手，“無論如何，齊先生屈身潛伏，幫了元某大忙，元某不會忘記。”

齊蠡輕聲道：“元公子不必如此，我也只不過是償還當年霍家的救命之恩罷了……”

“還有公子……做好準備，這兩日八皇子約莫就會行動了?！?

“元某記住了?！?

……

很快的，兩輛馬車錯開身，一輛加速行駛，另一輛則保持原先的緩慢速度。

加速行駛的馬車最終停在長公主府門前。

元庭芳下了馬車，邁入府門，一路穿廊走院，剛踏入自己院子，就發現院內燈火通明，丫鬟不斷進出屋內。

他抬步入了正屋，就見金小妹身穿羅裙，妝扮精致，正在張羅布置。

金小妹聽見動靜，轉過身來，一見他頓時目露幾分喜色。

笑意盈盈對他道：“正好夫君你回來了，馬上就能用晚膳了?！?

“你今日怎么來這兒了？”元庭芳緩步走過去，在黃花梨鏤花木凳上落座。

“你我夫妻一體，我為何不能來你這兒？”金小妹嬌笑道。

很快的，飯菜都布置張羅好了。

金小妹坐在元庭芳身邊，提起酒壺，給他斟了盅酒，“夫君你嘗嘗，這是我最喜歡的荔枝酒。”

元庭芳接過酒盅，但卻沒有立即飲下，在酒盅杯壁緩緩摩挲。

金小妹眸色難掩緊張，心臟懸在喉口。

她雖然單純，卻并非傻子。

這段時日，在床笫上，元庭芳熱情似火，讓她吃不消，一旦離開床塌，卻很是冷漠，像變了個人似的。

經過數日的留心觀察，事情真相雖然令人痛苦絕望，卻也不得不去接受。

金小妹眸中暗色閃過。

但她不會就這么放棄的……既然已經嫁給元哥哥，那她就是元哥哥的人，元哥哥也就只能屬于她。

只能屬于她一人。

在她略顯緊張的注視下，元庭芳舉起酒盅，一飲而盡。

“味道不錯。”

金小妹松了一口氣，面露喜色，“那夫君就多嘗幾杯?！?

又給元庭芳滿滿續上一杯。

……

無人的內室，昏黃燭光閃爍不定。

元庭芳倒在床塌上，雙目緊闔，不省人事。

金小妹抬手，將自己的衣衫一層層解下來，最終只剩一層艷紅的鴛鴦肚兜。

她走到床塌邊，美眸深情注視著元庭芳，抬手溫柔撫摸他的面龐。

俯下頭，正欲親上，門外卻忽的響起一陣急促敲門聲。

“夫人，夫人……”翠微的聲音很是慌亂。

“什么事情？”金小妹心里憋火，卻將衣服撿起，迅速穿上。

她剛打開房門，就被翠微一把拉出去，避著府內下人，來到一處荒涼偏僻的后院。

后院內有一個人在等著她。

“小姐……”

金小妹詫異地望著她，“……金枝，你不在宮中伺候姐姐，來這里做什么？”

姐姐被貶為美人，原本她擔心姐姐在后宮的日子不好過，但父親告訴她，陛下看重偏寵十皇子，姐姐失寵失勢只是一時的，以后母憑子貴，定能東山再起。

此時此刻，金枝卻是滿臉淚水，神色絕望，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臂。

“小姐，娘娘出事……娘娘活不成了?！?

“什么？！”金小妹難以置信。

“發生什么了？”

金枝沒了氣力，摔坐在地。

“……八皇子帶人指證娘娘與六皇子私通，娘娘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就將奴婢緊急送出宮，來見侯爺夫人和小姐最后一面?！?

“阿姐……和六皇子私通……”

金小妹險些以為自己聽岔了。

若真是如此，那十皇子是……是誰的孩子？

若真是如此，陛下不光不會放過阿姐，就連榮國侯府恐怕都要跟著遭殃。

金枝拽住金小妹的裙角，“娘娘完了，侯府也要完了……小姐，小姐有長公主府庇佑，定會安然無事的?！?

金小妹卻仍舊不愿接受現實，不斷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娘娘托奴婢給小姐留下一句遺言……”

金小妹慢慢住聲，美眸含淚，望著金枝。

“此事定是姜施施聯合八皇子算計娘娘，娘娘死不瞑目。奴婢求小姐……日后不要放過他們?！?

“阿姐，阿姐……”金小妹慟哭出聲，悲痛欲絕。

最后哭聲慢慢停止，緊緊攥住金枝的手。

“阿姐放心……我定會讓姜施施血債血還，八皇子也是……”

但四周卻靜悄悄的，沒一絲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