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阿九的心狠狠揪起,她沉默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神色復雜,似是驚詫,又似是意料之中的悲哀。
陸詩舟唇角揚起幾分弧度,指尖劃過她的唇,不經意間就帶走她唇瓣上刺眼的紅,“我們動不了他們,但唐甜和馮逸陌可以。”
他點到為止。
“你讓我好好想想。”林阿九麻木的扯了扯唇角,見陸詩舟的視線依舊放在自己身上,她逃避似的舔了舔唇,鐵銹味在嘴里蔓延,莫名多了份苦。
她再次開口,聲音含了幾分祈求,“可以嗎?”
陸詩舟垂下眼眸,神色平靜的移開視線,他不緊不慢的從煙盒里抽出支香煙點燃,煙霧緩緩升騰,模糊了他的眼眸。
“阿九,你還記得嗎,剛上學的時候,因為窮,身上的衣服都是別人不要的,大部分都洗到發白。”
“那個時候,沒有人瞧得上咱們,沒有朋友,沒有人說話,就連書桌都要畫上規規矩矩的線,不許私自越界,你還記得,當時他們是怎么說的嗎?”
他歪頭想了想,突然低低笑了起來,恍然道“想起來了,他們說,咱們身上有股酸臭味。”
“那衣服分明才剛洗過,怎么會有酸臭味?我想了好久,后來才明白,原來那是窮的味道。”
他笑得越來越開懷,甚至笑出了眼淚,可那笑里有幾分心酸與苦澀,便只有他自己知道。
縱使那段痛苦的歲月已經被他們熬過去了,但這些過往,就像根深深扎進肉里的刺,表面風平浪靜,內地里則逐漸潰爛。
一人一句的玩笑,淺顯的惡意,就足夠徹底碾碎他們的自尊。
原來,窮,真的有味道。
看得見,摸得著,甚至能聞得到,那是一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惡臭。
混合著自卑、怯懦和敏感,還有虛張聲勢的自得。
林阿九毫無征兆的抬手,指尖徑直落在陸詩舟的唇瓣上,將他揚起的唇角,一點點撫平。
她說,“我沒忘,我從來都沒忘。”
她發誓要成為人上人,可這個信念早就被現實和安逸的生活磨滅。
安逸的生活過久了,人真的會缺乏逃離的勇氣,她恨她怨,卻也怕也怯。
回到馮逸陌身邊,是報復他們的唯一選擇,分明早就知道,但在陸詩舟說出來的那一刻,林阿九還是猶豫了...
她真的好沒出息。
她躲閃掉陸詩舟的眼神,再一次選擇了逃避,“你讓我好好想想。”
“沒時間了阿九,”陸詩舟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言語懇切,“這里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馮逸陌遲早會知道。”
他伸手指著房門,林阿九順著瞧去,這才注意到,病房門口竟站著兩個保鏢守在這里。
“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逃不掉,為什么不拼一把?”
手指不覺用力扣緊,又驀地松開,獨獨留下掌心的指甲印,像極了林阿九的處境,奮力想要逃離,卻又不得不認命。
她喃喃著問道“拼了,就能逃的掉了?”
似是問陸詩舟,又似是在問自己。
她的思緒亂了,心也跟著亂了,她迫切的需要尋求一個答案。
“至少有希望。”
聞言,林阿九的臉上顯出幾分茫然與脆弱,唯獨看向陸詩舟的眼神,越來越依賴。
見狀,陸詩舟滿意的勾起了唇角,他繼續低喃著,極近蠱惑,像是伊甸園里誘人吃下禁果的毒蛇。
“阿九,人人都瞧不起莬絲花,認為它只會攀附寄生,卻又不知那些被菟絲花當作是大餐寄生過的宿主,最后的下場無一不是枯萎致死。”
他撫上林阿九的臉頰,從眉眼到鼻梁,再到唇瓣,訴說著無盡的溫柔與纏綿,“人人唾棄莬絲花,我倒是不這么認為,若有人真能像莬絲花一樣,利用、攀附,一步、一步爬上無人敢欺的位置,那也是她的本事。”
他誘惑著,逼迫著,讓她認清自己的現狀,就像只誤入狼群的羊,各個勢力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唯有臣服,才能活命。
但同樣,她的樣貌、怨恨,也是最大的利器,若是把握得當,就能成為手里最好用的刀。
陸詩舟毫不吝嗇的承諾道“唐甜搭上了加西亞家族,等合作達成,就不需要再忌憚馮逸陌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阿九,我相信你可以,就像以前那樣。”
林阿九顫了顫唇角,許久才喃喃道“你還愛我嗎?”
他漫不經心的吻了吻她的唇角,笑道“我一直都愛你,勝過世間一切,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說罷,陸詩舟把還剩下一半的煙遞到了林阿九的唇邊,眉眼微彎,一如以前。
她直愣愣的看著他,亦或是看著那根香煙,順從的湊過去吸了口。
尼古丁的氣味迷惑了大腦,也讓林阿九本就混亂的思緒徹底崩塌。
其實她也說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信他,也只能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