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山站在捕快班中,宛如一尊不動的雕像,盡管他能感受到從尉遲方向投來的目光。他的面龐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外界的紛擾都與他無關。
然而,楚維山內心深處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他未曾料到,這個地方的小吏在利益面前竟如此無恥,他們的信義如同風中之燭,一吹即滅。他意識到,自己對這個當地的人性,恐怕還是高估了。
經過一番沉思,楚維山逐漸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明白了自己被出賣的原因。他不過是個無根無底的小捕快,在那些人眼中,他的地位微不足道,甚至連生命都受制于他們。
尉遲的出賣毫無顧忌,因為在他看來,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對等的關系。尉遲心中清楚,楚維山一個小小的捕快,又能奈他何?
陳縣令對軍巡鋪的事情顯得漠不關心,他匆匆安排了相關事宜后,便宣布退堂。
楚維山正欲離開,卻被尉遲叫住,一路帶到了縣尉廳。
尉遲遣散了隨從,臉上帶著笑意,卻對楚維山搖了搖頭,似乎在表達無奈。
“賢侄,這次的事情,實在有些對不住?!蔽具t輕拍楚維山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淡然,仿佛他能給出一個交代,已是極大的恩惠。
尉遲繼續說道:“這鋪兵名額的事,縣衙里多少人盯著,我也盡力為你爭取。可惜,這一次實在是無能為力。”
楚維山的臉上并未流露出不悅,他的態度甚至顯得有些謙卑。他微微躬身,向尉遲擺了擺手。
“哪里,哪里,尉遲大人,您這番話語太重了。為了我這等小事,竟讓您如此奔波,實在是讓我感愧難當?!?
說到這里,楚維山的表情更是誠懇:“俗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尉遲大人對我如此厚愛,我心領了。這份恩情,我將銘記在心,定不負大人所望。”
聽了這番言辭,尉遲的臉色卻未有太大變化,他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
室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沉重,楚維山見狀,便借機告辭,他的身影在退出廳堂時,始終維持的平靜無波的面容,但內心深處卻是一片冷冽的自嘲。
尉遲在楚維山離開后,獨自在廳內沉思,他的心情也變得有些不寧。
楚維山的表現,似乎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年輕捕快的深沉和內斂,讓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絲不安。
尉遲心中暗想:“難道今日之事,是我尉遲算錯了嗎?”
另一邊,楚維山快步走向自己的快班房,他的表情如同冬日湖面,平靜卻隱含寒意。
快班房內,曹炳捕頭正怒火中燒,對著手下一班捕快怒吼。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像是緊急關頭下的恐懼和無奈的直接寫照。
“這案子,縣尊大人已經上峰那里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又命令我們十五日內必須破案!若是沒有結果,整個永安縣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他兇狠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每一句咆哮都像是鞭打在捕快們的心上。
他的話語落下,整個房間陷入了一陣沉默,捕快們無一不是心驚膽戰。
楚維山在離開時,感覺到了曹炳的目光,他的眼中充滿了暴戾。
即便尉遲或曹炳曾對楚維山有過私底下的關照之意,如今看來,這些話似乎并沒有起到太多實際的作用。曹炳此次有明顯的立威之意,楚維山深知,自己無疑是其最直接的目標。
楚維山隨著眾人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門,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輕蔑的笑意。
他在心中自我審問:“我,楚維山,生于斯長于斯,卻也曾是明德軒的學子,難不成此番步入鄉俗而來,就是被這些庸碌之輩揉搓、踩踏的份?”
他的指尖輕輕滑過自己的臉廓,自嘲之中,卻隱藏著一股不為人知的銳氣:“老虎不發威,爾等竟當我是病貓!”
楚維山邁著穩健的步伐,穿過漸漸空曠的堂口,卻在門外拉住了他的好哥們朱嘯宇,對他的耳畔低聲細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話畢,兩人默契地點頭,各自散去。
楚維山獨自一人返回家中,他的動作迅速而有條不紊,仿佛心中早已有了計劃。
一入門,楚維山便迫不及待地脫下了那標志性的捕快裝束,換上了一襲素雅的青衫。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步履不停,朝城南的方向行進。
楚維山明白,今夜之事,必須離開喧鬧的永安縣,方能成行。
御街上,他腳步不停,直至大半個永安城的輪廓在身后漸行漸遠。此時,他的目光落在一家門面寬敞的生藥鋪上。
當他再次走出藥鋪,手中的包裹沉甸甸的。
歸途中,楚維山特意繞道安和橋下,他的身影在河岸的光影中顯得格外修長。一段干枯的蘆葦被他輕柔地折斷,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衣袖。
臨街的土地廟香火繚繞,楚維山的手指在香爐中輕拔,一枚三寸長的線香香頭躍入掌心。他輕輕地吹去香頭上的灰塵,將這半截香頭,如同一件珍貴的寶物,夾入了折扇之中。
回到家中,陸柏惠和邵玲滿臉疑惑地望著來去匆匆的楚維山,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而他則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輕松地告訴她們,他今天不在家中用飯。
楚維山一邊解釋,一邊將帶回的物品一一擺放在桌上,陸柏惠的針線笸籮也被他巧妙利用。
那幾段干枯的蘆葦經過他的巧手,變成了四根精巧的葦管,楚維山耐心地剪切、封堵,每個動作都細致入微。藥粉從藥包中緩緩傾出,匯聚成一股暗香,楚維山將所有的藥粉混合,小心翼翼地灌入了葦管,再用紙團嚴嚴實實地封好兩端。
“相公,你這是做什么?”柏惠和邵玲看著楚維山在那里擺弄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硝石粉和硫磺都沒有經過提純,不過這不重要……楚維山一邊做著手里的事,一邊還要抽空回答這兩個好奇寶寶的問題。
“這是個炮仗,”楚維山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晚上可能要去抓賊,萬一賊人人多勢眾,本相公雖然武功高強,卻是勢單力孤,有可能奈何他們不得?!?
“所謂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萬一我遇到險情,就用這個來招呼其他的捕快過來匯合,一起抓賊?!?
柏惠和邵玲聽了之后都覺得將信將疑。不過相公說得引經據典,她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