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聞言也是有些訝然，他也沒想到，面前這個面相儒雅，身材清瘦的家伙居然便是大名鼎鼎的紀綱。

不過再一細想，心下也是了然，是了，人家棄筆從戎之下，可是一介書生。

而且，歷史上的紀綱是何等的陰毒之輩？又豈是尋常武夫能比？

不過這會兒，朱允炆腦子里也在瘋狂運轉，先是搜尋有關紀綱的記憶，然后便是思量這廝所來何事？

當然，嘴上也沒閑著，當即道：“紀千戶這是何意？下官奉陛下旨意，密查一些機密事宜，難不成還得向紀千戶報備不成？”

紀綱聞言，雖然心中有些警惕，但臉上還是如沐春風，笑道：“原來是陛下的旨意，那倒是本官唐突了。

本官知道這方孝孺和武百戶有殺父之仇……可這方孝孺終究是欽犯，理當明正典刑。”

說到這里，紀綱笑瞇瞇地看著朱允炆。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他是怕你公報私仇。

當然，他的內心也是極不平靜。

以往，不管陛下要密查任何機密事宜，都是交由他紀綱，此番交由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武超，他有了危機感。

倒不是說他擔心陛下不再信任他，可如今天下已定，他作為從龍之臣，升至錦衣衛指揮使，幾乎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個時候，再扶植一個武超，不是為了制衡他，又是為何？

“紀千戶放心，下官自是知道輕重。”朱允炆也是笑道，“若是紀千戶信不過下官，紀千戶大可自己去查驗一番便是。”

這話一出，朱允炆心下就是一緊，他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

紀綱聞言，一腳踏出，正準備去查驗一番，可轉念一想，何必呢？

要是這方孝孺死在了獄中，那才好呢。

到時候，他都不用推卸責任，陛下自會治這武超的罪。

“武百戶說笑了，本官豈能信不過武百戶。”紀綱聞言，笑道，“既然方孝孺涉嫌欽案，那本官就不過問了。”

聽到紀綱這么說，朱允炆這才松了一口氣。

紀綱這人，最聰明的地方，便在于這里了。

朱棣讓他做的，他一定盡心盡力務求做到盡善盡美，可朱棣不讓他做的，他也決計不會去碰觸。

都說伴君如伴虎，要是不謹小慎微一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當然，這是如今的紀綱。

“武百戶先忙著，本官也是諸多雜事纏身，也便不打擾武百戶辦案了。”紀綱很是客氣，說完，拱了拱手，轉身便走，臨走前，還對其麾下說道，“爾等各司其職即可，武百戶自是知道分寸。”

說罷，他便不再停留，當即就離開了刑部大牢。

至于錦衣衛的那些家伙，也是該干什么便干什么去了。

很快，刑部大牢，便只剩下了朱允炆一行人。

這會兒，朱允炆眉頭緊皺，他知道的紀綱，霸道而陰毒，這明顯和他見到的不一樣。

一旁，萬禧搓著手，一臉竊喜地說道：“還是百戶有面子，瞧，哪怕是這紀綱，那也得客客氣氣的。”

說著，他看向身后的眾人，說道，“今后，你們可得死心塌地的跟著百戶，聽到沒。”

其余眾人聞言，當即也是一臉的欣喜。

這年頭，有抱大腿的機會，可千萬別錯過，瞅瞅自家這百戶，如今即可上達天聽，就連那紀綱也得避其鋒芒。

跟著自家百戶，前途無量啊！

“萬總旗這話說得，我們一直不都是死心塌地地跟著百戶的么？”當下便有人笑道。

朱允炆見狀，也是頗為無語，他還準備訓斥這萬禧兩句，可見一眾兄弟都這般欣喜，也就閉嘴了。

今后，他要想舒坦的茍在這永樂朝，確實需要自己的班底。

“行了，今日我們得勢，但也莫要猖獗，紀綱這人，沒那么簡單的。”朱允炆說道，“這樣，你們繼續守著，我再去審審這方孝孺。”

說罷，朱允炆轉身便朝著大牢深處走去，只不過這一次，他卻是沒有再改變容貌。

就在剛剛，他突然發現了一個漏洞，要是武超沒有提審過方孝孺，那他豈不是暴露了？

這一次，武超的臉上頓時就夾帶了一絲怒意，畢竟是殺父之仇，怎么能平靜？

而且，這武超南下就是為了報這血海深仇的。

等朱允炆再次回到方孝孺的牢房，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個大耳瓜子。

“方賊，你可還記得武勝！”

原本正陷入沉思的方孝孺，這會兒都呆住了，有些恍惚地問道：“何人？”

“是你爹！”朱允炆抬腳就將方孝孺踹翻在地。

說著，又是一通拳打就踢，毫無章法可言，活脫脫一副泄憤的畫面。

見方孝孺被打倒在地，朱允炆這才揪著他的頭發，惡狠狠地說道：“想必你也知道你的結果了，可若是你能回答本官一個問題，本官興許能給你一個痛快！”

“燕賊猖狂！”雖然吃痛，但方孝孺還是咬著牙說道，“老夫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知道你不怕死。”朱允炆冷笑道，“可若是你肯告訴我逃出宮中的那些人下落，我倒是能讓你一雙兒女死得痛快一些。”

“你！”方孝孺頓時氣急，可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當即便一臉怒意道，“你不得好死！”

這會兒，他更加相信之前那位曹公公的話了。

若非如此，朱棣不會派人來折磨他。

“冥頑不靈！”朱允炆頓時怒了，對著方孝孺又是一統拳打腳踢。

他其實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打累了也就退了出去，讓萬禧等人繼續拷問方孝孺。

“宮里逃出來的人？”

一聽這話，萬禧等人也知道這是什么差事兒了，當下也是欣喜得很。

朱允炆見狀，輕聲道：“可以用刑，但別弄死了，之前紀綱說得沒錯，這方賊終究是欽犯，是要明正典刑的，縱使老子想生剝活剮了他，但終究還是要注意分寸的。”

這也是籠絡麾下的一種手段。

你看，這么重要的消息，我可都告訴你們了。

咱可沒拿你們當外人哈。

“百戶放心就是，咱們懂的。”

不多時，朱允炆在外間都能聽到方孝孺的慘叫聲。

不過他也清楚，這些家伙，終究是徒勞。

方孝孺這樣的家伙，是不會真的屈服的。

一個多時辰后，萬禧有些歉疚地說道：“麾下無能。”

“這老東西，骨頭太硬了，可我們又不敢下死手……”有人嘆了口氣。

“罷了，先撤。”朱允炆搖了搖頭，說道，“來之前，老子就知道這賊廝不會輕易開口，再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吧。

這樣，萬總旗，你安排幾個人在這里看著，也不要動刑了，看著就行，省得紀綱下黑手，到時讓我們來背這黑鍋。

另外再找郎中給這賊廝瞧瞧，只要死不了就成。”

萬禧點了點頭，當即便去安排了起來。

很快，朱允炆一行人就離開了刑部大獄。

而他們一走，錦衣衛的人便走了進來，看到方孝孺這副模樣，當即便上報了紀綱。

紀綱聞言，卻是微微皺眉。

“這方孝孺身上，到底藏著什么秘密？還是說武超只是在泄憤？”

這般想著，紀綱說道：“這樣，姑且不管那方孝孺，本官這就進宮回稟陛下。”

他現在急需弄清楚武超的意圖和武超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