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鴻運坊的地界,天賜苑的人來做什么?”
杜二皺眉看著幾個身穿皂衣的家伙,自從肥豹逃走后,外場的事務(wù)就由他代管,他這兩天忙得不可開交,都沒空去管住在民房里的李云歌和泠姬了。
“奉老爺?shù)拿?,來接管這片爛地?!?
為首的皂衣人肩膀上扛著個木牌,上書“天賜苑”三個大字,木牌上鑲著銅鳥的徽章,這相當于是銅鳥商會的官方認證,只要掛在外場門口,就代表這片土地歸天賜苑所有。
杜二沉著臉,向身后半轉(zhuǎn)過頭,鴻運坊的伙計見狀也圍了上來。
這里畢竟是鴻運坊的地盤,穿著各色雜衣的伙計瞬間淹沒了皂衣人,他們手里拿著的木棍和砍刀雖然不比皂衣人的生鐵刀,但人數(shù)上壓倒性的優(yōu)勢也讓皂衣人不敢造次。
“你們老爺真把自己當皇帝了?”杜二低頭摸向自己腰間的馬刀,“無憑無據(jù),就一句話,來強搶別家的地盤?”
“老爺說什么就是什么,你非要攔著,也別怪刀劍不長眼!”
皂衣人拔刀出鞘,外場的氛圍頓時緊張起來,只偶爾傳來幾聲等得不耐煩的客人的喊叫。
人群之中飛出一粒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皂衣人頭上。這一下并沒造成多少實質(zhì)傷害,卻激得皂衣人高高揚起了刀。
見對方要動手,鴻運坊的伙計也不含糊,他們一擁而上,杜二拼命拉也拉不住。
“都住手!”
正要見血的功夫,外邊的路面上傳來一聲怒喝,沖突中的眾人不由得停住了手,齊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身素袍的齊樓在侍衛(wèi)的簇擁下走了過來,看到是賭坊大掌柜,剛剛還要動手的鴻運坊伙計們也只能讓開一條路,眼睜睜看著他走到?jīng)_突中央。
“杜掌柜,我知道你打心眼里接受不了,但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饼R樓笑著瞇起了眼,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他是個和藹的長者,“以后這里就不是鴻運坊的外場,而是天賜苑的外場了?!?
“大掌柜,瞧您這話說的?!倍哦銖娋S持著臉上的微笑,“咱們按商會的規(guī)矩來,買賣得有地契和公證,哪能是紅口白牙,說一嘴就算了的?”
齊樓的嘴角一挑,搖了搖頭:
“你說了不算,叫你們莊家出來?!?
杜二咬碎了牙,卻也只能咽下這口氣。他轉(zhuǎn)過頭,露出暴著青筋的脖頸:
“去叫莊家。”
銷金窟離外場距離不近,兩撥人又緊張對峙了快一刻鐘,才等到云鳶露面。
云鳶這天穿了件銀灰色的襖子,頭發(fā)有些散亂,只用了根銀簪子扎著,她的那雙桃花眼此時也沒了平日里的神采,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不止。
“見過大掌柜。”她只稍稍點了點頭,看來肥豹出逃的影響不小。
“看來云掌柜這兩天事情不少,麻煩你百忙之中抽空出來,把你的伙計們都撤一撤。”齊樓雙手背在身后,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鴻運坊的外場,現(xiàn)在是天賜苑下邊的產(chǎn)業(yè)了?!?
云鳶眉頭一皺:
“大掌柜是在開玩笑么?”
“當然不是?!饼R樓微笑著從手下那接過來一張泛黃的紙,唰的一聲亮了出來,“這是你們外場的地契,肥豹已經(jīng)把這里賣給我了?!?
“這怎么可能?”云鳶歪了歪頭,“鴻運坊的地契都在我手里,大掌柜,假的地契可是不作數(shù)的?!?
齊樓抖了抖手中的地契,發(fā)出嘩啦的響聲:
“這上面可是印著商會的火漆印,你不認地契,總認得這火漆印吧?”
云鳶面色陰沉,她只一眼就看出了上面正是銅鳥商會的火漆印。
“這事情真是奇怪,大掌柜待我稍查一下。”她小聲囑咐杜二回去看看地契是不是還在,一面應(yīng)付著齊樓。
齊樓也不著急,他叫人拿來一把椅子,就這么原地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云鳶聊著。
又過了一刻鐘,杜二才著急忙慌地趕了回來,云鳶見他方寸已亂,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莊……莊家,外場的那個柜子里,沒有……”
“這是怎么回事?”云鳶怒火攻心,氣得連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地契也能丟?”
齊樓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
“如何?沒錯吧?”
“大掌柜,這其中必然有誤會?!痹气S強撐著面向齊樓,臉上掛著的汗珠卻說明她此時只不過是在垂死掙扎,“這是賊人偷出去的地契,不能作數(shù)……”
“來,肥豹,跟你的老東家說說,作不作數(shù)?”
齊樓看向身后,皂衣侍衛(wèi)間擠出來一個肥胖的面孔,肥豹的臉上多了幾處傷疤,身上卻是和他們一樣的皂衣。
“莊家,我肥豹跟了你這么多年,當牛做馬,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了吧?”肥豹指著自己,滿臉的痛心疾首,“但就一句話,你就能咬死我是內(nèi)奸,未免也太寒兄弟的心了!”
“這就是你偷賣地契的理由?”
云鳶一手撐著杜二,她身形搖晃,臉色發(fā)白,站都有些站不住了。
“外場一直是我在操持,我是掌柜,為什么我不能賣地契?”肥豹憤懣地揮了揮拳頭,“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他說完這番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云鳶不住地咳嗽著,身體抖得厲害,她咳著咳著彎下了腰,竟是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杜二連忙接住她,邊上的伙計也涌了上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抬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么好說的?”齊樓聳了聳肩,向著身后說道,“干活吧。”
縱使心里有千般不愿,鴻運坊的伙計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鴻運坊的木牌被摘下來,皂衣人把天賜苑的牌子掛好,隨即開始叫喚:
“都挪挪窩!都挪挪窩!這里現(xiàn)在歸天賜苑了!有誰想跟著老爺干的,站到這邊來,馬上升一級!”
他們向鴻運坊的伙計喊著,鴻運坊的伙計們卻只是連連后退,面對如此誘人的條件,沒有一個人向前一步。
見此情形,原本大勝一場,心情正好的齊樓也覺得有些掃興,他起身拍了拍衣服,對肥豹丟下一句“你來處理”,便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