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趙兄弟……不,小李兄弟,你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李過的魔爪啊。”翌日清晨,旭日初升,武昌城北門外一條岔路口,堵胤錫拍著李立的肩膀,無不惋惜的哀嘆。
“魔爪?”李立哂然一笑,“瞧堵公這話說的,堵公的耳朵可是比猴兒還靈呢。”
“嘿嘿,一大早整個總督府都在瘋傳此事,老夫又不是聾子!”堵胤錫冷笑道,頗為失落的盯了他半晌,突然納悶的道:“小老弟,你改換家門,這眼神跟之前大不一樣了,老夫從中看出了兩個字。”
“哦,是哪個兩字?”李立好奇的問。
“野---望!”堵胤錫一字一頓的道。
李立微微一凜,瞟了一眼遠處的李來亨,低聲道:“小子從堵公眼中同樣看出了這兩字!”
堵胤錫輕哦了聲,靜候下文。李立笑道:“何督師留下兩萬五千羸弱之師,自帶主力下江南了,堵公欲短時間內將這兩萬五千人調教成一只虎狼之師,這份野望當真令小子敬佩!”
堵胤錫神色微變,自是驚嘆他連朝廷這等大手筆都預料到了,隨即又恢復平靜,在這等天下第一奇才面前,原本就沒什么事兒能瞞得住;他握寶劍的手猛的一緊,傲然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一切事在人為,老夫就不信我大明將士天生就是軟骨頭!
順軍能做到的,我明軍一樣也可以!”
“壯哉!”李立大贊,真心祝愿道:“以堵公之威名,輔以雷霆手段,當如沸水潑雪,立見奇效!”
“承老弟吉言!”堵胤錫豪情滿懷的哈哈一笑,拱拱手,帶著一彪嫡系人馬朝漢陽府方向匆匆而去。
雖說被何騰蛟丟在了武昌,但堵胤錫經過短暫消沉,很快重新振作起來,何況統領兩萬五千人馬,是其統兵生涯規模最大的一次,也算一次難得用武之機。
李立的祝愿是真誠的,短時間內將稀爛的明軍蛻變成虎狼之師,恐韓信在世,岳武穆重生,也辦不到,但多少會有一定效果。
到時,多少能助順軍一臂之力。
作為明湖廣巡撫,鎮守武昌乃其本職所在,其人品是靠得住的,建功立業之心也不容懷疑。
荊州之戰,他堵胤錫是配角;武昌之戰,他作壁上觀;隆武朝廷此番聲勢浩大的取南京方略,他又作看客。
但鑒于自身信仰和追求,即使處處受人排擠,他也要盡最大努力發光發熱。
說白了,就是想證明自己!
什么叫雄心可用,這便是的!
李立撥轉馬頭,一抖韁繩,來到李來亨身邊;二人并轡而行,有說有笑的朝遠處順軍營地而去。
此行目的有兩個,一是正式開始練武,軍營里器具齊備,氛圍也好些;二是熟悉一下軍士日常操練情況。
第二個目的自是不肖多說了,至于練武,倒不是為練就一身非凡武藝,憑他現在的年紀有些遲了,自知也沒有趙匡胤,李世民,孫堅那等武學天賦。
強健體魄是比較務實的,并以此來鍛煉意志力。
唯物主義認為物質決定意識,換而言之,肉體決定精神也講得通。
一個人身體狀況好了,腦子會更清楚,思維更活躍;體格強健了,斗志會更旺盛,遇事會更沉著。
當然練過武的人,在危急關頭,保命的概率還是大于常人的。
日后統帥千軍萬馬,氣質上也會剛毅些,搭配一些。
“兄弟,哥今日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樣么?”臨近軍營,李立忽然扭頭問。
李來亨與之對視,片刻后,搖頭笑道:“沒有啊,哥昨晚應該睡得挺好的啊。”
李立哈哈一笑,催馬而行。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草長鶯飛。
因為大戰在即,偌大的順軍營地外喊聲震天,旌旗招展,鑼鼓聲此起彼伏;無數士卒正在加緊操練,或鍛煉體力,或揮刀舞槍,或訓練射術,或演練陣型……在溫煦朝陽的照耀下,無數男性荷爾蒙充斥在陽光和空氣中,令人心神振奮,豪情陡升。
“哥,凡練武者,必先練腰力;欲練腰力,馬步為先……”
“哥,蹲馬步該是這個樣子,看著啊,兩腿略寬于肩,腳尖勿內扣或外拐;含胸拔背,沉腰坐馬,目不斜視,膝蓋勿過腳尖,雙拳平端,與腿平行……”
“常人能蹲一盞茶工夫即可;但練武之人,得半柱香工夫以上,方可練拳腳,練拳腳半年后才能練兵器……”尋了塊地段,李來亨興致勃勃,耐心示范,認真講解起來。
李立饒有興趣的蹲了幾個半盞茶工夫,便腰酸腿抖,汗流浹背,有些頂不住了,擺擺手道:“這樣進度太慢了,還是直入正題的比較好,你教我刀法吧;哥一向喜歡刀,尤其是關二爺那種青龍偃月刀。
那一耍起來,好家伙,威風著哩!
若沒有那種大刀,學趙子龍耍槍也行啊。
二弟,聽說你三連莊老營少勇營的武狀元,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
李來亨見他這般好高騖遠,吃不了苦,眉頭微蹙,原本的熱情也涼了一大截;大哥的才華沒得說,但恐怕不是練武的材料,多半會半途而廢。
怎知,李立還沒完了,興趣盎然的纏著他當面演練一番十八般武藝,讓自己開開眼界。
李來亨只得順從,先抽出腰刀,耍了起來。
李立自是瞧得眉飛色舞,掌聲不斷。
“沖啊,殺啊!”
“弟兄們,現在不流汗,來日就得流血!”
“八旗軍也是爹娘養的,也只長著一顆腦袋,兩只胳膊兩條腿,兩顆**一根***,沒什么了不起的!”
“不!老大,你說錯了,他們不是爹娘養的,是一群豬狗畜生!”
“對啊,就是一群沒人性的畜生,哈哈哈!”
曠野中,士卒們熱火朝天,汗流浹背的操練著,不時高喊口號鼓舞士氣。
對于蹲馬步這種枯燥活興趣大減的李立,饒有興致的觀看完李來亨的十一般武藝(還有七種兵器確實找不齊啊),然后騎著馬,穿梭于各操練陣營,興致勃勃的觀看。
不時,他還遙望一番山東方向和南京方向,若有所思。
同一片無垠蒼穹下,一千五百余里外山東東平府一條官道上,馬蹄密集,盔甲霍霍,五千八旗輕甲正快馬加鞭,快速南下。
在后面八十來里處,滿清英親王,多爾袞同胞兄長,屢敗李自成,擒殺劉宗敏,俘獲宋獻策,當世一等一的滿洲名將愛新覺羅.阿濟格,正率領包含巴牙喇,重騎,輕騎在內的一萬八旗精銳跟進。
而河北山東交界處,三千后勤輜重八旗輔兵也在加速南下。
東面九江江面,原高杰部悍將,嘉定三屠的劊子手之一,綽號“李訶子”的李成棟正率領麾下三萬人馬乘船沿著兩個多月前,勒克德渾援軍的路線溯江而上。
池州江面,清征南大將軍愛新覺羅.博洛率一萬八旗精銳押后;完顏葉臣與“招撫南方總督軍務大學士”洪承疇鎮守南京。
率部助剿浙東的金聲桓沒有同行,匆匆返回南昌,大概也擔心南邊朱聿鍵會趁機有所行動。
這與順軍設想的南京方面統兵將領有較大差異,但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清軍合計近六萬人馬,正水陸并進,朝武昌方向洶洶殺來。
按多爾袞下達的軍令,“李闖既滅,余孽一只虎茍延殘喘,彈指可滅,怎料回光返照,造此滔天巨禍!此戰,勿必復武昌,荊州,斬草除根,覆其巢穴,永絕后患!”咬牙切齒,殺氣騰騰,怒火滔天。
風云際會,再看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