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教育的成功之道：務實和卓越

教育是我們所能給予孩子們最寶貴的禮物。這是對我們的未來最關鍵的投資和使我們在變化的世界中可以生存和繁榮的最有效戰略。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于2006年在教師節群眾大會上的講話

在新加坡訪學的日子里，聆聽的講座非常多，與教授們的探討也日益深入，我們對新加坡自獨立以來從“積貧積弱”到“譽滿全球”的歷程，對新加坡教育從“優良”邁入“卓越”的歷程，也日益心生欽佩。小國如何才能在世界之林中生存發展，并為百姓謀得長治久安的生活環境？我想，從新加坡教育的發展歷程中，我們可以窺得一二。

新加坡教育無疑是成功的。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公布的“2015年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測試報告顯示，新加坡中學生的科學、數學與閱讀居全球第一，超過日本與芬蘭。除此之外，新加坡中學生的協作式問題解決能力（Collaborative Problem Soliving，簡稱CPS）全球居冠。2018年，PISA首次以國際化素養作為一個評估項目，調查顯示新加坡中學生的國際化素養在27個參與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一。

新加坡政府對教育極其重視。不說新加坡第一任總理李光耀曾兼任教育部部長這事兒，就聽現任總理李顯龍在教師節群眾大會上的講話（文首引言），我們就可以看到新加坡政府對教育的認識。不僅僅因為教育關乎孩子未來的生活，更因為教育關乎國家生存與繁榮，政府將教育置于國家未來發展的戰略高度來看待。以此為證，新加坡政府的教育投入連續10多年均占到了國家總支出的20%左右，實在令人驚嘆。表1是我在訪學時觀察到的數據，有人可能會誤以為最近幾年新加坡的教育支出在下降，但新加坡知名學者劉叔銘介紹道：“新加坡總收入在持續增長。”

當然，那是政府的事兒。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還是結合自身的工作，談談新加坡教育的“務實精神”和“卓越追求”。

第一，“務實”之精神。訪學期間，新加坡教育“理念引領、問題導向、任務驅動”的“務實有效”的工作作風總是縈繞于我的心頭。

新加坡獨立之初，面對不少學生小學輟學、小學畢業考試合格率低于50%的現象，政府先后推出“義務教育”“強制教育”政策。從“義務教育”到“強制教育”，體現了國民教育觀念從“應該受教育”到“必須受教育”的轉變，并從法律上保障了每一個孩子必須接受教育的權利與義務，從而有力扭轉了“流生”問題，托住了國民素質的底線。

20世紀80年代，新加坡為了提高學生的自信心，充分利用有限的資源，開發學生的最大潛能，提出了以“效益與能力”為主導的“學習能力分流制度”：小學四年級分流、小學升學考試(PLSE)后分流、中學四年級O水準考試分流，以及大學A水準考試。縱觀孩子的求學生涯，新加坡設計出了從小學四年級開始的人才篩選及規劃制度。事實上，小學四年級分流和小學畢業分流，在推出初期遭到了不少家長的反對。但是，新加坡政府推行的分流新政，由時任副總理吳慶瑞親自設計，并向全民進行宣傳、解讀。分流時，對相關學生及家長進行再解釋與心理輔導工作；分流后，也設計了隨著孩子學習力提升的轉流制度，等等，每個環節細致落實到無懈可擊，令百姓心服口服。隨著時代的發展，新加坡推出“全人教育”的理念，近幾年開始逐步完善“保底不封頂，分流不標簽”的分流制度，即將推出的科目編班為學生提供更“合身”的教育，彰顯了“因材施教”“有教無類”的分流精神（見表2）。

在當代，新加坡更是將教育的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細節落到實處，而無數個精心打造的環節與細節體現了過程的扎實與結果的有效。此處，我想分享新加坡中正中學的“《弟子規》情意素養”校本課程開發與實施案例。

10年前，中正中學時任校長王國華認識到校本課程開發與實施的重要意義后，帶領全校教師成功開發并實施校本課程“弟子規”。他和全校教師一起分析并明確該課程的實施背景：一是面對21世紀所需人才的社會素養、環球意識與跨文化技能等，當代學生的品格、情意素養日趨重要；二是基于學校為傳統華校，90%以上是華人學生，以及學校“知、仁、勇”的價值觀，獨特的校風催化了課程的推行；三是《弟子規》的內涵清楚地列出了為人子弟，在家、出外、交友和求學應遵循的禮儀與規范。

“弟子規”課程的框架結構經典，以PETALS（花瓣）框架作為開發基礎（見圖1），保證了課程從開發到實施的系統設計扎實推行。該框架彰顯了“以學生為中心”的課程開發目的，構建了完成課程所需的五要素，即學習環境的氛圍、學習體驗、教學法、學習內容，以及促進學習的評價。比如，在“教學法”中，課程強調建構主義的學習理論，引入價值澄清教學模式、道德討論教學模式、角色扮演教學模式。在促進學習的評價中，學校設計“力行表”（學校校訓為“好學力行”），以成長周記、自評他評、家長反饋三維評價，并進行莊嚴的結業典禮。

在內容解讀上，“弟子規”課程追求將課程育人價值落在實處。比如教師引導學生探討“出必告，反必面”隱藏的含義時，與學生一起辨析“親有疾，藥先嘗，晝夜侍，不離床”的概念，并賦予其新含義。又比如，教師指導學生角色演繹“長呼人，即代叫，人不在，己即到”，培養學生的同理心，等等。

為保證對該課程內容解讀到位，學校一方面聘請專業的國學教師走入課堂，另一方面讓校內國學素養深厚的老師輔助教學，設計相關學習活動等，例如王校長親自教導第一課（總綱）以及主持最后一課（釋疑解惑）。這些措施，既顯示了校長對該課程的高度重視，也體現了學校對課程價值實現的至高追求。

基于國家發展需要，立足“全人教育”理念，注重頂層設計，落實過程細節，關注人民感受，不走過場，不敷衍，就是新加坡教育“務實”作風的具體表現。

新加坡教育“務實”的工作作風，形成了新加坡教育人不夸夸其談、善于動手動腦、努力追求卓越的工作態度，也形成了新加坡教育讓能力說話、讓勇氣說話、讓卓越說話的教育風尚，更彰顯了新加坡教育致力于“我們塑造國家的未來”的使命與擔當。我想，這正是新加坡教育的“務實精神”。

第二，“卓越”之追求。新加坡教育“務實精神”脫胎于新加坡治國的基本原則——以價值觀為本，以務實為施政的基本原則，不斷尋找平衡點。新加坡是一個有著強烈憂患意識與發展危機感的國家：從英國殖民地走向自治，從馬來西亞的統治下走向“被”獨立，國家的獨立史也是一部人民的屈辱史。每一位講課的新加坡教授與學者都會對我們反復強調：“我們是被馬來西亞踢出來的‘被’獨立的國家；我們面積小，是一個跑步也能跑出國、小到可以被忽略的島國；我們資源匱乏，生活必需的水，以及各類生活物資都得依賴國外。”

新加坡也是一個富足安定、人民有強烈歸屬感的國家。教授們也會自豪地說：“我們有完善的機制，勇于追求卓越；我們有共同的語言，多種族和諧相處；我們注重效率，公正公平。”在第一任總理李光耀的帶領下，全體新加坡人憑借智慧、汗水與淚水，將新加坡推上了舉世矚目的“亞洲四小龍”之一的位置，并且如今、未來還將持續發力。

強烈的憂患意識逼迫新加坡人必須不斷走向卓越，舉世矚目的成績又激發了新加坡人持續追求卓越的勇氣與底氣。要問新加坡“追求卓越”的底氣來自何處？我想，離不開新加坡教育。

新加坡教育致力于培養高素養的人才，又將最優秀的人才吸納到教育系統，使新加坡教育走上良性發展的軌道。新加坡讓最優秀的人來當教師，幾經分流后考上大學的孩子畢業以后才有機會成為教師，其中不乏“總統獎學金”獲得者。可以說，新加坡教師是新加坡國民中素質最高的群體之一，中小學教師被納入公務員體系。

新加坡教師成長有三條軌道：教學專業發展、行政領導發展、研究型學術型發展。新加坡教育部門根據教師特長規劃其發展，保證每一條軌道上的教師的潛能得到充分發揮。因此，新加坡教師極具敬業精神，每位教師必須兼任兩門學科，一名初中教師每周有30多節課。走進學校，很難在辦公室看到教師的身影。同時，新加坡教師每年還必須參加不少于100課時的專業培訓，參與每周兩次的學生課外輔助活動的管理，等等。我們鮮見新加坡教師對職業表示不滿，對育人工作感到厭倦，因為他們懷揣著“塑造國家未來”的使命，故而，勤勤懇懇、精益求精。

依時代而變，是新加坡教育走向成功的秘訣。聆聽新加坡教育發展史，會發現“變是最大的不變”。教育部每十年就有一項大改革，每一所學校都在不斷地改進與創新，每一名教師信奉“永遠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的理念，因此他們總是勇于走出舒適區，不斷調整，不斷創新，不斷追求卓越。

當務實之精神與卓越之追求高度融合時，教育就煥發了無限活力與生命力，新加坡國力發展也煥發了無窮的活力與魅力，這讓新加坡逐漸走向卓越。

新加坡的教育發展正是這個國家發展的縮影。我十分敬佩新加坡的前瞻眼光、國際視野以及蓬勃發展，十分贊嘆新加坡人民的務實勤勉、追求卓越、使命擔當。

最后，我們一起來看看新加坡的國家精神：“我們不斷以前瞻性的思維規劃未來，保持競爭優勢。我們時時刻刻做好準備，迎接未來。”

2019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