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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進士王安石

  • 大宋青衫子
  • 陸殼兒
  • 3357字
  • 2024-03-01 13:20:14

說實話,無論一千多萬兩,還是三千多兩萬,因為數字過于龐巨,李元惜已不能想象戰事如何耗錢,便只能從自己切身經歷來議論。

“我在延州時,鐵壁軍的軍餉從未有一次能準時準量發放到位的,有時,朝廷會發些我們用不著的東西——比方絲絹來抵軍餉,那時,父親抱怨幾句也就罷了,打發人去找些商人,拿絲絹換糧食、換鐵、賣銀子。打完仗,死傷的將士需要撫恤,我印象之中,父親常為這筆錢發愁,給少了,不足以慰問死者家眷,想要給多,又沒錢。”

郭昶這時小聲向她解釋:國庫虧空已久,莫不說軍餉,某些地方官員的俸祿,已經連續兩年都是拿糧食、柴禾等來抵用。

“李將軍治軍有方,西北赫赫有名,但不見得所有將領都似他這樣,把每一分朝廷省出的銀子都用在軍中。”劉一手繼續說道:“譬如現如今那做到樞密使的夏竦,在陜西做轉運使期間,兵卒吃糠咽菜,他則珍饈美酒,甚至兵卒正與西夏賊兵血戰,他的大帳中,卻有一整個歌舞社在鶯歌燕舞,供其享樂,日子過得何其驕奢!”

劉一手點名道姓的指責,百姓嘩然,若是朝中那些守舊派聽了,一定冷汗涔涔,后悔來這個地兒聽說書呢,偏偏范仲淹邀請的這些個官員與守舊派截然不同,他們與百姓一道,為夏竦不恥。

“這樣的人派去指揮軍隊打仗,怎么可能贏得了?”

范仲淹在桌上攤開文房四寶,拾筆寫下兩行字,一行:軍費開支巨大,另一行:將領貪于享樂。

他叫家仆將兩行字都拿去窗外叫百姓看看,百姓一致叫好。

“劉一手,繼續。”他說道。

有他支持,劉一手借著百姓的驚嘆,一句一個浪潮,直到后來把窗內的官員也驚得不敢去聽,以為話題到此為止便好,百姓清楚太多,恐怕影響惡劣。范仲淹卻一次次地鼓勵劉一手繼續深挖問題。

原來,王堯臣這筆賬是“造假”了的,早在康定二年的兔毛川戰役后,對于西北戰場上究竟花了多少錢,便是一筆糊涂賬了。因為運往西北的糧草、布匹、牲畜等,需要從各地挪用,這里漏報了多少,尚無定數。

且因戰爭而增加的賦稅,對黎民百姓造成多大的壓力,農民做了流民,流民做了土匪,土匪再被招安納為兵籍。大宋舉國之兵,從太·祖平定天下時的四十萬人,如今已經暴增到了一百三十余萬。一百三十余萬人中,老弱病殘者不計其數,有的一輩子都沒摸過刀劍矛戈。

“陜西郭邈山、王海率著一千多流民,在京西路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守卒棄城而逃。這就是咱們大宋號稱的百萬精銳!”劉一手唾道:“更不用說那王倫,本是捉賊虎翼卒的軍長,但卻領著捉賊的兵卒先變成了賊,流竄作亂,危害百姓,咱們大宋朝廷是把牙縫里摳出來的點銀子,養了吊睛大白虎,吞吃自己來了。”

李元惜聽說過王倫起義,此人原本出身貧困,又因其家鄉連年遭受災害饑荒,實在忍無可忍,才殺了沂州巡檢使朱進,占沂州據以起·義。

“如今,王倫勢不可擋,攻密、青,繼而南下攻占泗州及楚、真、揚、泰,咱們大宋的兵馬在做什么?人又在哪里?”劉一手痛心疾首:“有人問王倫:你這么大張旗鼓地攻城略地,遲早有一天,朝廷不得不來除你。王倫說:至少在朝廷來除我之前,我帶著一幫弟兄吃飽喝足享受夠了!”

“如此這般,他起義倒也能理解了。”百姓們對王倫遭遇既是同情,又是憤恨,然而,李元惜卻不這么認為:“別人可以起義,王倫卻不能!”

聽眾們都仰頭來看她:“李管勾,王倫也是人,不吃飯就得餓死,他錯,錯在走入歧途,可除了這條路,他也沒什么路可走啊!”

“我說他絕不能起義,是因為他是捉賊虎翼卒的軍長,朝廷信任他,所以才給了他這個職位,可是,他卻辜負朝廷,掀起民變。”李元惜大聲說道:“假如王倫不死,大宋上下都有樣學樣,那么,該有多少軍長為了一時利益,起兵造反?到后來,受難的一定是普通百姓!”

聽眾們又覺得她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李元惜回身,學著范仲淹,拾筆在紙張上寫下一句:將多不精,兵多不銳,軍紀不整,養虎為患。

這句一針見血,范仲淹由衷贊嘆:“好一句兵多不銳,軍紀不整。李管勾,你這句話,比我前兩句總結得好!”

這次說書,劉一手指出的問題觸目驚心:不僅戰爭耗錢,因戰爭失利,每年向遼國送的歲幣也是不小的數目。檀淵之盟,宋每年向遼提供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這次耶律宗真拿關南十縣,竟要換大宋每年增加四十萬兩白銀的歲幣,獅子口大開,君臣莫不震驚。

且看富弼又將如何談判,才能穩住與遼的和平,可宋與西夏的戰爭,則必須要停止了,否則,普通百姓都得被它活活拖垮。

聽眾中,有人主張議和,有人主張舉帝國之力徹底打服西夏,甚至還有人要把之前與遼國簽訂的檀淵之盟也撕毀了,干脆取消贈送歲幣。

李元惜當然愿意打服西夏,她記得紙條上的“戰”字,雄渾有力,頗具骨氣,心想,難不成,范仲淹請她來聽說書,目的就是為了讓她滿腔熱血地去赴戰場?

她隔著人群,望向范仲淹,其正與眾官員議論著什么,想來不是與他商議“戰”的好時候,正巧,樓下有人忽然一聲高喝——

“兵多不銳,那就裁去老弱,將多不精,那就尚武平衡崇文,軍紀不整,就要明確賞罰。如此練兵五年,西夏、遼國就不敢輕易侵襲。拿區區千百萬兩白銀,換大宋五年整備時間,我看,值得。”

說話的這人尚且年輕,然而,他的指點卻分外大膽老辣,引得眾人都俯窗下望。

“裁去老弱,是要老弱道旁等死嗎?”眾人不滿道。

“他們的死與大宋之死相比,不足掛齒。”這青年起身侃侃而談:“你瞧瞧天下那支軍隊,是靠著施善來讓敵人害怕的?軍隊不收留老弱,也不收留好吃懶做的難民,加入兵籍就要做好沙場殺敵的打算,沒有那個打算,就自己想辦法解決溫飽。”

如此大膽的言論,在當今人人都敢議論朝政的京城,卻也是極其罕見的。李元惜被他吸引,私心確實認同他的意見,便向他喊話試探: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千百萬兩白銀從哪里來?”

“從官員中來。”青年答。此話一出,立即引起一群書生的反感:“閣下意思,也是要裁撤官員咯?”

青年提起腳邊的一只雞籠,向臺上走去,“幾位要是不滿,隨我上來——先生,借你高臺一用。”

幾個書生都是太學學生,年輕氣盛,裁撤官員直接威脅到他們未來將何去何從,自然要據理力爭。他們跟著青年走上高臺,劉一手見聽眾們也頗有興趣,便問這青年是誰。

“王安石。”青年答道。

“王安石?”歐陽修瞇起眼來,贊嘆道:“今年新科進士王安石,我有耳聞,不好結交,性情怪癖,為人邋遢,卻滿腹雄才。”

王安石打開雞籠,掏出兩只雞來:“諸位,我手里這兩只雞原本是要拿來燉湯喝的,它們現在還活著,咱們就先把它們大卸八塊吧。”

說罷,就把一只雞丟給那些書生,書生們本來打算辯論,無故要殺雞,自然不肯,一個個慌忙向后躲,雞趁機逃,說書鋪里頓時亂作一團,許多人都在協力抓雞,而王安石則不慌不忙,去臺下某桌上借了只茶壺——

“不可。”劉一手急急制止,讓跑堂的小哥送上只洗手盆去。

王安石又向某看官借了把小刀,把雞脖子摁到盆沿上,小刀用力一割,任雞撲騰,他自有條不紊。

范仲淹大約是看懂了他的用心,便向那些書生喊道:“快抓雞,這雞是要燉湯的。”

書生們不情愿,但見是樞密副使發話了,只好動作起來,這只倒霉的雞慌亂間被聽眾們合力抓住,丟給了書生。于是,書生們學王安石的步驟,借刀,借盆,到殺雞的時候,他們又不干了。原來,所有人都想摁住雞,卻不想殺雞。

小刀被他們推來推去,各有各不動刀的理由,乍聽上去都合乎情理,以至于王安石手里的雞死透了,他們手里的這雞還在活蹦亂跳。

最后,一名屠夫受不了了,上臺奪了刀子,一手摁著雞,一手握著刀,刀過雞脖,血水就噴進了盆里。書生們嚇得好一陣僵直,屠夫把刀強塞進一人手里,氣哼哼地下了臺。

聽眾們覺得好笑,催書生們快借熱水,王安石不僅處理了雞血,連雞毛都燙完了!

果真,那邊熱氣騰騰的水盆里,王安石提出被泡軟的雞,熟練地拔著雞毛。書生們有樣學樣,但雞血怎么處理又橫亙在他們面前——倒掉?或是送人?倒,誰去倒?倒哪里?送人,送什么人?誰去說?

王安石的雞已經干干凈凈了,他們才著急忙慌地把雞血倒進水渠里,匆匆上臺燙雞。可即便這樣簡單的步驟,他們也能鬧出新問題:水要燙到什么時候才剛好?誰來拔雞毛?

直到王安石剁完了雞塊,書生們還沒選定拔雞毛的人。

“諸位,這就是必須要裁撤官員的原因了。”王安石邊說,邊收拾盆具,將雞塊分開贈給了幾位看官:“治國如同燉雞湯,廚房里選用熟練有才能的廚工,不僅能更快地喝到一碗地道雞湯,還能省錢,但若是太多廚工去做一碗雞湯,人心不齊,各生懶政心思,推諉不進,這碗雞湯不僅很難喝到,而且很難喝,成本,自然也提高了不少——我建議裁撤官員,用的就是如此淺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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