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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小騾子心事

彼時,鬼樊樓內聚集了至少兩千禁軍,藏經閣的大火叫地下濃煙彌漫,十分嗆人,姐妹兩個相互攙扶著,經過長廊,走上斜坡,出了地洞。

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清新,卻刺得李元惜睜不開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挪開額前遮光的手。

這個人間,花開得嬌艷,葉兒開得翠綠,天高且闊,藍盈盈的能彈出水,各樣的鳥兒聽落在屋檐、樹梢等一切能撐得住它小小身軀的地方。

報慈寺的禪房已被徹底燒毀,幸虧救火兵及時,火災才沒有擴散出去。佛殿里的各路神·佛菩薩依舊慈眉善目,有趣的是,這泥塑的神明左右都有體型差距極大的小人兒守著。

姐妹兩個頭腦突然轟地空白,漸漸的,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男扮女裝的模樣。

“小騾子!”

“姐姐,小騾子去哪里了?”小左問。李元惜極力回想,好像這小子沒有告訴她自己要跑去哪里,甚至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時候開始,小騾子什么時候不見了。

“會不會是?”小左害怕極了,掉頭就往洞下跑,李元惜兩腿酸軟,頭暈目眩,實在提不起力氣,只好拽住她:“要讓馬兒跑,得讓馬兒先吃草。太餓了,你給點吃的。”

小左心急如焚,卻見姐姐如此虛弱,也心疼得要緊,忙從褡褳中取了水和干糧遞給她:“這饃是我走時剛出鍋的……”

正說著,院里有小二端著一只餐盤進來了,熱氣騰騰的羊肉味兒簡直把李元惜的魂兒給勾了出來,她立刻把到手的饃塞給小左,沖著小二喊一聲:“在這里!”

“什么嘛,嫌棄我的饃,”小左佯裝生氣,見李元惜吃起飯來狼吞虎咽,嚼都不嚼,連忙幫她撫背順氣:“慢著點吃,別噎著。”

“左姑娘,還有一碗,也是李管勾要的。”小二說道,把碗端到小左面前,遞上筷子。小左極開心:“是姐姐給我點的。”

話未講完,碗就被李元惜劃拉到自己面前,她把剛吃完的空碗交給小二,閑話顧不得說一句,又埋頭進羊肉面里,留下小二與小左面面相覷。

“李、李管勾肯定餓壞了,尋常女子一頓都吃不了這么一大碗呢。”

“是是,她平日里只吃得下一小碗,這不,一天光動不吃飯,餓壞了……”

兩人尷尬笑笑,轉眼間,第二碗羊肉面也被李元惜消滅干凈,她瀟瀟灑灑地把碗還給小二,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打了個嗝兒,叫小左付錢。

吃飽喝足,總算是恢復了點力氣,該干事了。

“我知道他在哪兒。”

“誰?”

“小騾子啊。”

說曹操,曹操就來了消息。地下負責守衛鬼樊樓的一位禁軍跑來找李元惜,說是小騾子正四處在找她。不消說,兩人只好回頭去找他。路上小左也在埋怨:“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記呢?”

“這不能怪我,我也是第一次帶小孩子出來做事。”

“那也不能隨隨便便把人家弄丟了。”

“你所謂的人家,長著腿,長著眼,憑什么就不能自己四處走走看看?”

“鬼樊樓是能四處走走看看的地方嗎?”

“怎么不是?”

“萬一出個好歹……”

“不出好歹的地方都有禁軍守著,能出好歹的地方,親事官守著,大家總不會看著一個小孩要出好歹,也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吧?再說,小騾子對這里遠比我們熟悉,我們都沒出好歹,他又怎么會有好歹?”

姐妹兩個爭論著,小左倒有些想念李元惜餓極了發蔫的樣子了。

尋李元惜不著的小騾子被帶進酒房,三位大人在李元惜走后也陸續“出浴”,見到小騾子,抱著一絲希望來問他,是否聽說過隱藏在藏經閣里的密道。

“之前我連鬼樊樓內也沒進來過呢,怎么會清楚藏經閣的密道?”小騾子揮了揮眼前飄來的黑色煙塵:“你們想知道密道,等藏經閣燒沒了,清理清理,說不定它就出現了。”

這倒也是番道理。

在這所有下洞來闖鬼樊樓的人中,小騾子年紀最小,功勞卻不小,日后官家論功行賞,自會有他一份,這小孩的門戶也便立起來了,可他原本的門戶呢?吳醒言因此想對小騾子的身世好奇起來,想著盡自己所能為他做點什么,最好能幫他找到父母,合家團聚才是好。

便來問他:“小騾子,咱們一起出生入死,是過命的交情。清剿鬼樊樓后,官家一定會論功行賞,你功勞不小,可是,我們大家總不能還是叫你小騾子吧?鬼樊樓覆滅,你也該找回自己的名字了。”

他原本以為這是件值得開心的好事,沒想到小騾子聽了,反而緊張起來。

“如何?”

“樓主還沒有抓到,那些乞兒里也沒有……”他嘀咕著什么,吳醒言聽不真切,便蹲下身來側耳:“你說什么?”

他見小騾子低頭思索著什么,便趕忙趁熱打鐵地詢問:

“你還記得你爹娘嗎?他們是哪里人?姓什么名什么?”

“我……”

小騾子吞吞·吐吐,定是有苦衷:“我……我想去找李管勾!”

他反常的舉動令吳醒言心下生起一絲狐疑,這小孩究竟在躲什么,隱藏什么?

“你如果還記得你的父母,盡管放心告訴我們。你如果想回到他們身邊去,我們護送你回去,如果不想,就留下來,我們也會關愛你。”他笑著揉揉小騾子的頭發,起身準備找自己的家仆去換身衣裳,與胡敏學一道進宮去。

小騾子出了鬼樊樓,一眼就瞧到長廊上正向這邊走來的李元惜和小左,他心情頓時歡悅起來,沖著李元惜奔去,他很是著急,如此敏捷的腿腳卻差點被絆倒。

“什么事這么著急?”

小騾子拽著李元惜避開小左,招手叫她俯下身來,附在她耳邊輕說:“李管勾,我知道一條密道。”

他開口就是這么了不得的一句話,可叫李元惜回不過神來,她知道小騾子不開玩笑,便問他密道在何處。

“老規矩,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帶路。”

“我需得知會三位大人。”

小騾子伸手攔住她:“不行。我不放心。”他手里舉著一個小玩意兒,送到李元惜面前時:“你看這枚扣子!”

李元惜接過這東西來看時,他又害怕掉落破損,不敢輕易交到她手里,一定要她攤開手掌,才小心翼翼地把那東西放進來。

這是一枚銀貝小紐扣,用料講究,做工精美,應該來自富貴人家的衣物,扣上有個月牙樣的缺口,應該是許久之前弄破的,勾縫已被摩挲得分外光滑。

李元惜看一眼紐扣,再看一眼小騾子,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興奮。他雙眼如閃爍著滿載星光的河流,那樣充滿生機和活力,又與之前被張君平收養了的那孩子不同,他稚嫩、天真,仿佛從未卷入鬼樊樓的紛爭中去,是一直在家庭的溫馨中無憂無慮成長起來的孩子。

“小騾子,我知道這枚扣子,你在哪里撿到它的,我也知道。”李元惜意識到這枚扣子可能有段故事,便蹲下身來,詳細問他,這扣子到底什么來頭。

“是我的扣子。”小騾子回答。

“這扣子可不是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我不是一出生就在鬼樊樓做乞兒的!”

這話真戳人心!

“李管勾,我有個好朋友,很久不見了,也在鬼樊樓中,他要是被官府發現,一定沒有好下場,”小騾子焦慮極了,他懇請李元惜幫他保全他的朋友:“你答應我,他會安全離開京城,我就帶你去找密道。”

李元惜倒想答應他,但此事照他說的來聽,也絕非小事,李元惜怎敢糊弄朝廷?

“小騾子,你這朋友年紀多大?”

“和我一樣。”

“這般歲數的小孩,除非罪大惡極,否則刑法必定照顧。”

“他就是罪大惡極。”小騾子又急又氣,扭身走開:“既然李管勾也不肯幫忙,我就不便多說了。”

李元惜實在想不出,一個與小騾子一般大小的小孩能闖出多大的禍事來,縱使是有這禍事,多半是鬼樊樓控制導致。此時胡敏學、吳醒言、郭昶三位大人都要進宮,若能在進宮前尋到密道,找到樓主,便是大功一件,將功折罪,官家必不會重刑加身。

“小騾子,你要真為你這位朋友著想,就得讓他從此之后,光明正大地活著,而不是逃離京城,一輩子心驚膽戰。達成此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爭取立功,你既然清楚密道所在,就有立功的資格,這才是真正難得的機會。”李元惜耐心勸他,即使不顧私情,也該想著公義。密道關乎樓主去向,樓主又關乎京城安穩,多少個小孩的命運會因這一密道而改變。

“你想好了,這不是呈一己之私的時候。”

小騾子背過身去,聽了李元惜這一番話,他自己也在思想斗爭,終于,他點頭答應。

“我帶你去。”

恰此時,吳醒言、胡敏學、郭昶三人經過,原本是告別,李元惜卻再次叫住他們。

“有密道。”

“什么?”

四人就這樣與小騾子七拐八繞,小騾子再不能隱瞞他這位許久不見的朋友到底什么身份,只好邊走邊介紹。

據他所言,自家不在京城,而在杭州,杭州風水很好,他家出門不遠,便是西湖。家中高門大院,家仆數十人,奇怪的是,家中沒有生意可做,并無固定收入,這些人卻從來沒離開,他們的工錢也不是由府中支出,而是從杭州知府。知府大人有事沒事就來家中做客,過節時京城甚至會傳來皇帝的賞賜。

聽他訴說,倒像是皇親貴胄。

“你可曾記得你的姓名?”吳醒言忙問他。

“柴懷安。”

小騾子不以為然,四人卻大驚,以至于不約而同地收住腳。

“什么?柴?哪個柴?”

“劈柴燒火的那個柴。”

根據小騾子所述,四人猜想他應該是前朝宗室后代,難怪他有一枚銀貝小扣,可話又說回來了,大宋建國與尋常的改朝換代不同,趙承柴氏江山,幾無動干戈,太·祖又多承后周恩惠,于心不忍,故而對后周宗室極盡優待,柴宗訓退位后被封鄭王,賜免死丹書鐵券,并立石碑刻碑文曰: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于獄中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

從小騾子描述中,杭州的柴氏后人仍得朝廷、官府的關照,何致出現今日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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