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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相見兩歡喜

先不管怎么回事,李元惜幾步走到孟良平面前,捏捏他的臉又捶捶他的胸口,不巧碰到舊傷讓他疼得咧了咧嘴。

“好了,”他攬住她的雙臂,輕聲說道:“你不用試了,我還活著,好好地活著。”

李元惜的手被他拉著放到胸口,胸膛里,那顆心臟正有力地跳動著,她覺得自己如同那揭開紅綢的石獅子,轉瞬間就有了感知萬物的神性。

“咳咳!”胡敏學咳嗽著,教頭欣慰地看著二人:“重逢歡喜且留著你們私下里敘,咱們現(xiàn)下有要緊事要說。”

他向胡敏學抱了抱拳:“閣下便是皇城司胡勾當官吧?”

“正是我。吳少卿夜半差你來急尋我,定是兀扈那里有重大發(fā)現(xiàn)。孟良平與李元惜都是可信賴之人,你可直說。”

教頭神情嚴肅,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那日,兀扈被遼國耶律洪基小王子和副使接出大理寺,我奉吳少卿之命,與大理寺密探協(xié)同一起,一路跟蹤兀扈出城,探其底細。兀扈其人十分狡詐,我二人多次跟丟,中途險峻一律不表,只能說,我二人僥幸不辱命,在江南北路的霜霧村找到了他。他在那里不叫兀扈,也不是商人,而是亂軍頭子李讓。”

這消息聽得李元惜和孟良平都十分震驚,與之相比,胡敏學坦然多了。

皇城司已經(jīng)知曉,兀扈化名李讓,屯兵霜霧村之事,因此對教頭千辛萬苦得來的消息并不意外,只是,霜霧村四周均有人嚴密把守,外人根本進不去,親事官到村子外圍也碰了壁,只能從其他渠道探尋線索,他想知道教頭有沒有進到村子里。

“李讓在霜霧村逗留不久,便帶人出發(fā)了。他們出村的時候偽裝成難民模樣,趕的騾車里面卻裝著刀斧盔甲……”教頭繼續(xù)說道,胡敏學抬抬手:“他們奔京城來了,且,已有先頭的到了京城,根據(jù)我皇城司得到的消息,他們應該是見李讓在京久不歸,便來尋他,并且在這個時候,被鬼樊樓摻了一腳——霜霧村可還有人駐守?”

“有。我們遇到個本地人偷偷透露,說霜霧村里遷了張元、吳昊的祖墳。另外還有,”教頭摘下包袱解開,拿出一只年代已久的牌位,“李讓出師前曾在祠堂祭拜,并留下亂兵數(shù)十人看守霜霧村,我和密探兩人趁夜?jié)撊耄盗似渲幸恢慌莆怀鰜恚宰鲎C據(jù)。”

李元惜看去,牌位上的刻字都用金漆刷了一遍,寫著:先考李公筠之位。

她正迷糊著呢,卻見一向面無表情的胡敏學倏忽間瞪了瞪眼,他趕忙接起牌位,細致地來看,手指摩挲著牌位下的幾個小字,嘴里跟著輕輕念出聲:“顯德七年四月卒,顯德七年四月卒……是他?”

“顯德七年,是我大宋立國的建隆元年。”孟良平說道,“四月,太祖皇帝在征北漢。難道這李筠是北漢大將?”

胡敏學搖頭:“不是北漢,其初名李榮,乃是為避后周世宗柴榮,而改名筠。他是后周太尉啊!”

“可是那以奇兵破支援晉陽的遼軍,又攻克遼州、長清寨的李筠?”教頭問,胡敏學沉重地點點頭:“想不到教頭身在軍中,也知后周故事。”

“我們當兵的,自然對歷朝歷代的武將格外有興趣,拿到這牌位時,我已然在懷疑是不是他。”

眼看著屋里三個人都能說出有關李筠的一點線索,而自己甚至沒有聽說過此人,李元惜不禁氣惱心急:“教頭,這李筠我從未聽說過。”

“你當然不曾聽說,李筠活著的時候,我和你爹都是拿尿和泥巴玩的小子。”教頭向她解釋:“李筠本是后周太尉,太·祖愛慕其神勇,建宋后,遣使加其為中書令,召其入朝,李筠卻在使者升階時,掛出后周太·祖畫像,痛哭流涕,太·祖雖不悅,卻以仁待之,沒有降罪。不久,李筠就向北漢稱臣,聯(lián)合伐宋,叛亂兩月,當時,咱們陜西兵馬也曾奉旨去夾擊李筠,又有太·祖皇帝親自督戰(zhàn),宋軍神勇,李筠兵敗,自·焚而死。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了。”

“李筠死,其子李旭僥幸逃脫,帶著一眾逃兵流竄北漢,北漢被平后,太宗皇帝曾遣人暗中遍尋李旭,欲收繳其兵馬,這人卻憑空消失了。”胡敏學接著說道,把牌位翻過去倒扣在桌上:“沒想到,他幾番改名易姓,這會兒又揮鞭闖京了。他父子兩個,真真是我大宋的魔星啊!”

“李讓遷入江南北路,不會僅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招兵買馬。”孟良平判斷:“既然李讓就是之前大理寺釋放的兀扈,那么可以確認的是,這些年來,他得到了來自遼國、西夏的援助,此時闖京,可謂是意氣風發(fā),風頭正盛。”

話說到這里,蹊蹺之處也便浮現(xiàn)眼前。

“可是,他孤軍深入京城,最多只能暫時攪亂京城,深入京城,各路拱衛(wèi)京師的大軍一到,會同五十萬禁軍里應外合,李讓必死,”李元惜問道:“他自掘墳墓,何苦?”

“元惜這問題可謂毒辣。的確,李讓身在軍中,不會不知道自己進京攪局九死一生,他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他既然是受遼國、西夏恩惠才得以兵霸一方,出兵必定要為遼國、西夏謀利,使攪局京城即使失敗,也能在別處爭得成功。”

“孟水監(jiān)果然洞若觀火。”胡敏學由衷贊嘆:“京城亂局與西北戰(zhàn)事有關,遼和西夏妄圖進犯中原、分裂王土的野心不是膨脹了一兩天,我們需當謹慎。吳少卿曾與我聊過兀扈——也即是李讓。管中窺豹,通過審訊他時他的言談舉止,行為習慣等,可見其人狡詐奸儈,勝過黃德和——黃德和此兇徒,謊報軍情,為掩悠悠眾口,殺了多少人!”

“胡管勾,我有一事要確認。”孟良平向胡敏學拱了拱手:“為李讓運送刀斧甲胄者,是丁若可的私鹽船嗎?”

李元惜心底驟然發(fā)緊,她看向孟良平,他面上又浮現(xiàn)出那悲愴神色。丁若可帶給他的是沉重的、永遠贖不完的罪孽,而孟良平偏偏要拿自己生死未定的命數(shù)去擔。

“是丁若可的私鹽船。”胡敏學說道。

手心發(fā)粘,李元惜暗暗握緊拳頭,無論接下來孟良平做出了什么決定,她務必要全力配合。打從她在皇城司看到了起死回生的孟良平,她便知又有大事要壓在他肩上。誰也阻止不了,誰也不能阻止。

孟良平回過身來,眼神復雜地望了李元惜一眼,決然地走出大堂,向著垂拱殿的方位跪地叩首:“君讓罪臣死,罪臣死而無憾。軍國大事,良平愿犯險捐軀,力挽狂瀾,以報國恩。”

李元惜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不知是被孟良平視死如歸的大義震撼折服,還是為他一句話中數(shù)個“死”字的兇險而恐懼。她看到自己距離孟良平越來越近,直到與他肩并肩,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跪在他的旁側。

為什么而跪?為國?為他?她滿含熱淚,唇像被膠黏住了一般,怎樣都張不開口。

孟良平痛苦地低下頭去,李元惜分明看到他熱淚滾滾而下,他伸手,摸索著夠到她的手,那手心的滾燙,叫李元惜覺得心都被撕裂得生疼,好像聽到他被毒害時的那倉皇這時才席卷了她,她聽到自己喉間的嗚咽,也聽到胡敏學那句“勝過黃德和……殺了多少人”不斷地在耳膜旁重復。

孟良平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好像要把她捏進自己的血肉中去。

胡敏學疾步趕來,扶著孟良平和李元惜站起。

“二位請起。孟水監(jiān),你的忠良,圣上怎會不察?官家說,當今朝廷,最能讓他信任的人寥寥無幾,而其中真心為他分憂,實力為他辦事的,更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他哀慟地嘆聲氣:“李讓兵馬一萬人闖京,目的是為掀起京中動·亂,京城有禁軍五十萬,拱衛(wèi)京師不成問題,可如果能夠阻止這場動·亂,則是百姓之福!京城穩(wěn)定,便可扼殺西夏和遼國趁勢南下中原的野心而起,邊境又可少了戰(zhàn)火,實乃大宋之福!”

“不必再說了,道理都懂。胡管勾直說,官家要我怎么做?”

“游說李讓,勸退亂兵。”

此任務著實沉重危險,但孟良平?jīng)]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下來。他視死如歸,李元惜怎肯示弱?

“胡管勾,李讓闖京,既然鬼樊樓也有干涉,那么清剿鬼樊樓也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如今萬事俱備,她也與吳醒言商議好了,留出一日來排兵布陣,明日入夜,即下鬼樊樓。

“元惜,算我一個!”教頭自告奮勇。

諸事安排妥當,晨光已熹微,又是一夜將要過去,教頭先回街道司去了,李元惜留在皇城司,幫孟良平打理行囊,順帶著等錢飛虎睡醒,與他說得上幾句話。

房內(nèi)燭火輕輕跳躍,夜晚似乎很是漫長,足夠兩人不慌不忙地閑話,卻唯獨不提各自的思念。二人均心不在焉地忙著各做各的事,偶爾回頭凝望,深情也要在對方發(fā)現(xiàn)之前及時藏好。

總算,李元惜無法忍受這寂靜,她用力將包袱拴了個疙瘩,丟給孟良平:“我回去以后,旁人問我你是生是死,我怎么答?”

“答:不知。大理寺仍在派兵四下搜找我,就讓他們搜找去吧。”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良平笑笑,請她先坐著歇歇。

“胡敏學提審我之后,送我回監(jiān)牢時,曾讓親事官密告我,來日夜里的牢飯要按照中毒的法子吃。我聽他們吩咐,就按照中毒的法子吃了。”

“那血……”

“習武之人,想讓自己嘔點血,還是不成問題的。我做出駭人的中毒狀,實是為了嚇唬窩窩,叫他認為是鬼樊樓要殺他,只有這樣,才能逼他就犯,替我們帶路。”

親事官端來洗漱用具,孟良平邊卷起袖子,邊看似隨意地問她:“怎么?嚇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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