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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不舍人間事

送走他后,李元惜也打算啟程回街道司,吳醒言特地留下李元惜:“前事不明,不能單等窩窩了,既然小騾子已經回京,咱們就該重點利用好這條線,盡早救出阿泰等禁軍。”

“怎么?吳少卿已有想法?”

“且讓我隨你去街道司,借送別錢飛虎的名義,見見小騾子。”

兩人路上急趕慢趕,回到街道司時,皇城司的人馬還在,原來是錢飛虎剛醒,執意不肯離開街道司,一定要與李元惜說上兩句話。

李元惜來到他床前,只見他唇無血色,面皮灰白,頓時心中一陣隱痛。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李元惜連忙勸止。

“李管勾……我……我怕是活不下去了。”他眼里淚雨翻滾:“我本領不精,只能對付得了孟水監,對付不了玉相公。”

李元惜眼底潮紅,她握住錢飛虎的手,“你不必責備自己,孟良平也沒有怪你,但是你要是死了,孟良平的后半生都會活在愧疚中。”

“大人……”錢飛虎打了個寒噤,李元惜忙幫他掖好被子。

“你不是最信賴吳夲吳神醫嗎?他在宮中為官家診病,一旦得空,我相信,胡敏學一定會安排救治你。他的醫術不同于中原,這里的大夫解不了,不代表他也束手無策。”

本來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談論公事,可錢飛虎一旦進宮去了皇城司辦事衙門,再要見他估計就難了。

她向幾位奉命來接他回去的親事官求情,讓她與錢飛虎單獨說幾句話。親事官離開后,李元惜緊忙著收拾起自己的心酸,而錢飛虎也預料到李元惜會有什么問題,他精力有限,大約以后也沒機會再效力,因此不等李元惜開口,便盡快向她坦白交代些實情。

“丁霆身上有一個刺青。”他解釋:“起先誰也沒在意,但最近皇城司查到,這個印記有特殊意義,可能與江南北路一支神秘的軍隊有關。”

“神秘軍隊?”盡管之前有向這方面想過,但乍聽到“軍隊”二字,還是令李元惜十分詫異。果真,江南北路的亂不簡單。

“李管勾,這支軍隊具體詳情我不知曉,冷院里有些信件中·出現了這樣的圖樣,假如丁霆的印記被毀了,孟水監的只會冤上加冤,洗不清了。”錢飛虎說到這里,又痛苦地閉上眼。李元惜暗暗回想,當時翻看那些信件,她胸中憤懣,沒有仔細去讀,現下仔細回想,似乎有些信件封口的火漆上確實印著些奇怪的圖案——難道丁霆身上的刺青就是這樣子的嗎?

她安慰錢飛虎:“你糊涂,清者自清,孟良平不怕什么,反倒是玉相公能與你爭搶這東西,定是別有用心。鬼樊樓曾讓江南北路的亂民來街道司盜暗渠地圖,這些亂民明顯有兵卒的特征,難道鬼樊樓養了一支軍隊?不大可能!我猜想著,他肯定正想用什么手段與這支軍隊加深聯系,以達成自己抗衡朝廷清剿的目的。”

“鬼樊樓心懷鬼胎,不可能不露馬腳。你最重要的任務是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了,我保證,還你一個永無鬼樊樓的京城和清清白白的孟良平!”

錢飛虎慘然笑笑:

“我錢飛虎沒想到會死在玉相公手里,我還等著我家大人回到都水監,繼續給他當差呢。但是,李管勾,你也是見過死人的人,知道有些傷,不是藥能愈的。我看開了——”

他精疲力竭,隨時可能再昏過去。親事官擔心他昏死,這時來敲門,希望李元惜就此結束對話,但錢飛虎扯住李元惜的袖子,不叫她離開,他還有話要說。

李元惜清楚,他現下關心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要交代明白自己沒來得及坦白的事情。如果不滿足他的心愿,他即使去到辦事衙門,也不會安心。

李元惜緊緊握著他:“你說吧,我聽著。”

“許多年前,皇城司差點抓獲個膽大妄為的蠱毒師——我懷疑,南國蜈蚣毒應該就是他的杰作,他正在為鬼樊樓效力。他的本事絕不止此,當年我皇城司兄弟幾個緝捕他,只有我一個活下來,其余兄弟的尸首幾日后都變作長出黃花的白骨。死因詭異,皇城司為真相探查了十余年,幾經周折,才得知,這是一種在蛆蟲體內寄生的毒素,天竺國的密林中曾出現過大量這樣的動物尸首。”

“你的意思是,鬼樊樓甚至可以讓京城出現瘟疫?”李元惜驚出一身冷汗,錢飛虎閉著雙眼,長久不回應,她觸摸他鼻息,十分微弱,趕忙去喊親事官,錢飛虎又一次拽住了她。

“京城同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地方,我想,他們應該不至喪心病狂于此。但我相信,既然南國蜈蚣毒在已經被解,他肯定不會放棄繼續鉆研這種蛆毒。現在小騾子已到了你身邊,下鬼樊樓就是眼前的事,你們一定要萬般小心。”他囑咐,雙目殷殷切切:“李管勾,你要是出現意外,孟水監一定會很難過。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他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李元惜卻經不住要扭過身去擦眼淚。

“你說這些喪氣話做什么?”

“李管勾,你喜歡我家大人嗎?”他沒來由地問,李元惜渾身一僵,沒想到他會扯遠了問這個問題。她點了點頭,復又用力點頭:“喜歡。”

“我知道你有一壇延州來的好酒。”錢飛虎瞇著眼,好似已現微醺醉意。這壇酒好個呼應,叫李元惜又想起殉國的爹娘。娘在元昊來襲那日,匆匆忙忙地從庭院的樹下挖出這壇好酒,撫掉上面的泥土,將它交由去送信的周天雍。

今日又逢錢飛虎將死的慘狀,怎不叫李元惜心痛?

“女兒紅,爹娘為我婚事釀的。”她答,錢飛虎訕訕地笑著:“我啊,想在你和我家大人大婚那日小酌兩口。”

說罷,好像酒真到嘴里了般,他咂咂嘴,心滿意足。

卻叫李元惜忍無可忍,捏著拳頭猛地起身。

向來生死最無奈,哭天搶地救不回,可既然吳夲被錢飛虎戴了個“神醫”的高帽,李元惜就要他也相信自己能闖過這難關。

“錢飛虎,我記得你講過,你找吳夲是要為你久病的妻子治病,你要是死了,你妻子怎么活?”

錢飛虎頓時淚如雨下:“我最對不起她……”

“她嫁給你,不是為聽你說‘對不起’的,我要不要為孟良平開女兒紅,也不會因為他會不會走上斷頭臺而更改。錢飛虎,活著才有希望,縱使死生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你也要竭盡全力去拼一把,不要讓所有人都在你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中痛苦半生!”

“李管勾……”

李元惜拉開門,請親事官們抬著擔架入內搬人。

所有人都沉默著看著錢飛虎被親事官們搬上牛車,送別牛車漸漸遠去,消失在富柳巷,天正晌午,街道司內卻因為錢飛虎的病情而蒙上一片陰云。

李元惜回身,請吳醒言先去后院稍等,她要去賬房拿些筆墨地圖來。然而,走近門前,卻聽小左在里面輕輕嗚咽,很是悲痛的樣子。

這小妮子是被錢飛虎觸動了感情,一時心里難受了。

她準備推門進去時,卻聽周天和也在,他輕聲安慰著她,言語中有數不盡的溫柔。李元惜想了想,舔了舔手指,在窗紙上潤了個小洞,向里窺去——

周天和正拿手帕細心幫小左擦去眼淚,大概是心疼極了,便在她身邊坐了,借她個肩膀去倚靠。

李元惜退了回來,這樣的情形無論如何都不能去打攪了。只是驚覺,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竟共情地思念了孟良平無數次,好像這種思念無時無刻不在她身體內啃噬,三五天之后,她也會褪去皮肉,變成一具開著黃花的白骨。

孟良平,使她在忙碌中,亦深切地感知著空虛。

她幾乎是逃出了偏院,逃進后院,彼時,吳醒言已經和小叔碰了頭,小叔在外盯梢,其余人在客房里細聊著,小騾子的說辭仍與之前一致:除非答應帶他一道下鬼樊樓,否則,他絕不透露鬼樊樓入口。

“據窩窩最新透露,鬼樊樓入口已經更改……”李元惜加入到他們的討論中……

昨日,黃德和身首分離的時候,在鬼樊樓本部,丁霆的尸首也終于擺在了丁若可面前。

腐臭的味道刺激得人連連犯嘔,但他畢竟是丁若可唯一的兒子,血肉親情如今已做這副模樣,丁若可頓老淚縱橫,撲上前去抱住草席嚎哭。

“我的兒啊……”他顫抖著打開席子一角,認出丁霆的模樣,竟揚手扇了他一巴掌:“你個孽子!生前總給我惹麻煩,死后也要讓我痛斷腸,我丁家后繼無人,要斷子絕孫了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現在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樊樓主和玉相公哪里有耐心聽他絮叨,玉相公先回座中休息,樓主則拿香包捂住口鼻,到近前來問他:

“老東西,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答應我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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