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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殘墳藏飛虎

到漏澤園坡下,他不敢輕易暴露行蹤,先將馬匹藏在樹叢中,見叢中還有一匹馬在悠閑吃草,估摸著應該是屬玉相公無疑,便解了韁繩,放兩匹馬都自由去。

他雖從未與玉相公交手,但孟良平的重傷使他意識到,他將會與玉相公有一次死戰,而結果可能不甚如意,既如此,放馬自由,便能為玉相公返京多設障礙。

他躡手躡腳地爬上坡去,從入口的大門處小心向內窺探。

漏澤園外墻呈厚實的圓形,墻體高高聳立,有成年人一臂寬的厚度,從外面看不出異樣,但走進園內,便可見這墻體原來是壁穴,墻壁上密密匝匝著嵌著一塊塊長條木板,木板無漆,全是幾塊歪把子柳木拼接而成,一塊木板后塞著好幾具白骨,白骨腳趾上吊著竹片,凹面記錄著死者葬入時間及其他重要信息。這一整面墻至少能放數百具白骨,而園內又有重重疊疊的數面高墻,全做壁穴處理。

又有專門焚燒尸體的火爐,這會兒正旺旺地燃燒,園內一股臭氣令人作嘔,吸引著無數烏鴉在此地盤旋。為防瘟疫,這里埋葬了死人的地方總是撲潵層石灰,但蟲蟻總有辦法生存下去??傊?,這地方極為滲人,烏鴉一聲叫,便能嚇人猛哆嗦。

錢飛虎捂住口鼻,一邊警惕地四下掃瞭,一邊尋找著丁霆的尸首。

他看到了玉相公,他蹲在地上,手里的刀正對著丁霆背部的一塊皮膚切割。聽到動靜,他停了動作。

錢飛虎瞧著惡心,卻也大驚失色——胡敏學要的,就是這塊皮!換句話說,正是這塊皮,將鬼樊樓與皇城司一起爭奪一具腐尸。

“請說明來意。”

“替丁公子收尸?!?

玉相公抬頭,認出他來:“錢飛虎?”

緊接著,他譏諷地冷笑著,站起身來,手里拎著剛割下來的巴掌大的青黑的皮,污血淋淋。

錢飛虎暗暗吞咽下去自己的緊張,故意裝傻充愣,扮回平凡普通的都水監衙役:“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你是都水監里和孟良平走得最近的衙役,一向忠貞不二……卻神不知鬼不覺,背著主子,去了他的秘密私宅——你去做什么?”玉相公似笑非笑地拆穿他的謊言:“再說,孟良平現下在大理寺地牢中,由皇城司親事官嚴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接近,你算老幾,能近身聽他吩咐?”

聽他意思,錢飛虎自知,自己作為親從官的身份已然暴露,一場惡戰免不了。他目光頓時閃現兇厲,動手將護臂緊了緊:“既然你都知道了,不會不清楚我到這里的目的?!?

“你不是要替丁霆收尸么?”玉相公折身到丁霆身后,一腳將草席踢出,草席飛出,丁霆那恐怖的尸首被拋出,肉眼可見蛆蟲與污血爛肉飛濺出來,錢飛虎躍起,反將他一腳踹離,鞋上沾染的東西叫他惡心不已,可玉相公的拳頭隨即兇猛掃到胸前。

“收吧!”玉相公爆喝,結結實實地給了錢飛虎一拳!

錢飛虎只覺得身子突然變得很輕,什么感覺都不存在,頭腦中也悶悶的,連玉相公的模樣都看不清楚,他好似對一切都不在乎,只等閉上眼,安安靜靜睡會兒覺。

這一拳,打得他心臟幾乎停跳,直到后背撞到墻上,被粗糲的石頭扎到的痛感才再次催震了心跳。

他甩甩頭,不得不應對玉相公的飄忽不定的擺拳進攻,終于尋到個破綻,才從中暫時擺脫。

他的臉火辣辣地疼,像鍋里被熱氣蒸的面團,膨脹著。

“回去洗洗睡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庇裣喙恍嫉卣f道,將皮小心地包進帕子中,向懷中掖去。

怒急之下,錢飛虎喉間嗆出一口熱血,被他狠狠地吐在地上,他瞪著玉相公,胡敏學交代他的話如響雷一般轟在他耳畔:要還孟良平清白,丁霆身上的紋身便是證據!

“我,奉命來收你手里那張皮!”他全力撲向玉相公,右腿前踢,被玉相公避讓開去的瞬間,左鞭腿再被玉相公抬臂阻擋,趁勢錢飛虎使出障眼法后的真招——一記左砍腿快速踢中他腰際舊傷,速度之快,以至于玉相公還未來得及防守,錢飛虎已然收腿,隨即再趁著他吃痛導致的手腳出招遲鈍的空隙,勾拳直打肋下,側身手刀出招,直逼玉相公頸部。

如若此招可成,玉相公不死也能落個癱瘓。作為親從官,錢飛虎功夫的確勝人一籌,可問題在于,錢飛虎的環境過于安逸太平,玉相公則是從各路惡人那里打打殺殺出來的屠夫,對于玉相公來講,錢飛虎的招數再狠毒,也都是花拳繡腿,殺不了他。

果真,錢飛虎的手刀沒打到他的頸部,自己的手臂卻被牢牢抓住,玉相公連續不斷地向他腋下捶了兩拳,待他出招時,那條胳膊軟綿綿的被玉相公輕輕一抖,骨頭便從關節處折了幾截,只靠皮肉連著,動一動就疼得錐心刺骨。

錢飛虎胸上再挨一腳,他向后飛出,重重地擊在墓墻上。柳木棺板碎了兩塊,露出里面白骨化的尸體。

“趙禎果然沒閑著,居然能查到這里,不過,也只能到這里了。聽我的話,回去吧?!庇裣喙p蔑地說道。他并非全無損傷,最初錢飛虎一招砍腿掃他腰際,他防守未到位,叫錢飛虎踢中了右手,這只右手正微微發顫,想要不被發現,只能握拳。他暗地亦不敢小覷錢飛虎,想用氣勢鎮住錢飛虎,錢飛虎顯然不吃他這一套。

“我說過了,我奉命來去你手里的那張皮!”

他狠狠吐出涌到嘴里的血,從尸體上借來一根大腿肱骨,撲向玉相公。

他不是玉相公的對手,玉相公也無法讓他立刻死去,幾番艱難辛苦的糾纏打斗,重傷的錢飛虎終于無力抵擋,被玉相公奪去肱骨:

“飛虎兄,皮上究竟有什么,黃泉路上,你問問丁霆兄弟,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話音未落,錢飛虎腹腔一股溫熱彌散開來,他低頭看去,白森森的肱骨已深深沒入他腹部,緊接著被拔出,帶出一股血注。

他身子一軟,靠著墓墻癱坐在地,眼前一道黑影襲來,堅硬的白骨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骨頭斷了,他終于趴倒在地。眼眸逐漸模糊,一股血色正從他的眼角撲染開去,整座漏澤園都要被浸潤在鮮血里。

他艱難地堅持著:烏鴉在頭頂歡快地叫著,蟲蟻從墓穴里爬出,成群結隊地向他而來,丁霆爆裂的眼洞黑漆漆地與他對望……

“你想要這個東西嗎?”玉相公在他面前蹲下來,讓他看到那塊黑青到已經腐爛的皮,皮上的紋身刺著復雜又古怪的圖案,雖已模糊不清……

錢飛虎掙扎著伸手去抓,玉相公并沒有給他,而是隨手將它丟進焚尸爐內,那焚尸爐內將熄未熄的火馬上騰竄起小小的火苗,錢飛虎急得想要爬過去,身子卻如何都動不了。

“這東西,肯定不能讓你們得到啊。飛虎兄,你想為孟良平報仇,可是,你該明白,清剿鬼樊樓,是他自己放著閑日子不過,一意孤行闖出來的大禍啊。眼下,事情已經演變到這種地步,將來又會發生什么,不好說也說不準了?!庇裣喙坪跸氲搅耸裁戳钏麩o奈又彷徨的心事,嘆聲氣后,重又將丁霆裹回到草席中,拿繩子捆好。

“還是死人舒坦!”他感嘆。

“對了,”他回頭,幸災樂禍地故意刺激錢飛虎:“我不是不知道你放了我的馬,可有些馬,拴住它的不是韁繩,只要它主人一個口哨,它自會乖乖來見?!?

錢飛虎伸手向玉相公抓去,他恨,恨自己無力扭轉局面。冷院是他奉命親自是搜查的,孟良平也是他奉命親自去關押的,那地牢里的暗無天日,是他絕不想施加給孟良平的。玉相公錯了,即使他死在這里,他也不后悔為孟良平戰斗過,正是因為孟良平放著閑日子不過,一意孤行要鏟除鬼樊樓,他才愿意用自己的命,博一次還他清白。

“大……大人……”

玉相公重回到他面前,照臉踢去一腳,錢飛虎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仔細辨認,才發現并非天黑,而是自己身處壁穴深處,頭頂是冷硬的長條石,身旁凌亂地堆疊著幾具白骨,右手邊的柳木棺蓋是拼接成的,中間的一條木料已經掉了,隱隱透露些耀眼的日光進來,還有些零碎的小動靜,起初他以為是食腐的烏鴉,后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聽得模模糊糊,那人好像是這般說的:

“你們先躲在這里……”

一個小孩說:“這里這么亂,又沒有看園人——你看,這里有血跡,還是新鮮的!”

還有一個男子說道:“李砦主,這里還有燒火烤肉的痕跡,說不準這里昨日有人過夜。我看這地方不安全?!?

“嗯……”前面那被稱為李砦主的人說:“你們說的是,這樣好了,萬一聽到什么動靜,你們就立刻躲進壁穴去?!?

錢飛虎聽清楚這聲音了!

他就是李元惜的小叔,金明三十六砦中其中一砦的砦主!

錢飛虎激動著,他想喊出聲,好叫李砦主救自己一條性命,無奈自己傷勢過重,發出的聲音太低,再經過壁穴風洞的影響,到小叔他們耳中,已辨不出人聲。

只有小孩對聲音出處有所警覺:“你們聽,那里好像有人在敲打——”

“這里除我們之外,哪里還有活人,”另一男子安慰他:“八成是老鼠作亂,我們把它烤來吃了,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既然這樣說,小孩便不懷疑了。錢飛虎不得不繼續努力發聲,終于,他的怪聲吸引了小叔等人的注意。

小叔慢慢地揭開了柳木的蓋板,向里面發問:“里面的兄弟,你是活人還是死人?”

小孩要說話,被他捂住嘴,松手又擺擺手,示意他和另一個男人先退到一邊,不要再暴露自己。

“我救你出來?”小叔謹慎,又向里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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