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45章 悲壯游街行

錢飛虎領命,胡敏學還有要事要交代他,不能放他離去。他警惕地瞥了眼孟良平,先交代四名親事官押孟良平離殿,孟良平臨跨出門檻時,奮力轉身去看——

未及他視線的余光掃到錢飛虎,長枷就被猛地推了一把,他絆出門檻去,踉蹌地撲倒在地。

“看什么看?”親事官不滿,不及他爬起身,就擋住他的視線,拽著他往集英殿的石階下拖去。

這一幕,恰好被匆忙趕來的李元惜看到——只是從她看到至跑到孟良平面前的這段路,已經足夠親事官將他一路拖拽到最后一級石階,孟良平腳后拖著的鐵錘隨即溜下去,狠狠地砸中他的腳跟,孟良平痛苦地趴臥向地,長枷又壓住了他的喉嚨,激地他立刻翻過身去,咳嗽不已。

“叛國逆臣……”親事官指著他罵道,話未說完,李元惜已撲到近前,哪管得了什么規矩,抬腳就沖親事官們踢踹過去。

……

之前,李元惜被宮女帶出集英殿后,生怕韶陽宮有事發生,因此馬不停蹄跟著宮女快走,待見到長公主,她方知曉自己上當受騙了。

原來,長公主在李元惜走后就派人去垂拱殿外打探消息,傳回去的消息不好,長公主擔心她感情用事,做傻事牽連到自己,畢竟大宋拒絕公主干政,她這座靠山好看不中用,故先要拉李元惜避避風頭。

長公主對李元惜的關切,實在是讓李元惜又愛又恨,只想盡早趕回集英殿去,不料,她人來到韶陽宮便由不得她了。苗昭儀有孕在身,胎又不穩,長公主不許她風風火火嚇到昭儀,她想靜悄悄地溜走,但長公主又把貪玩的徽柔公主丟給她。

小公主話多又鬧,纏著她去畫風箏——李元惜哪里有心情寫寫畫畫?見她頭上還包著一塊小紗布,問明怎么受傷的,便要教她武功,學好武功能強身健體,想摔倒都難。她想著讓小公主學累了放她走,到頭來,卻是她在累死累活地演示,小公主在歡呼喝彩,中途長公主過來探望了她們一次,短暫停留又回去了。

李元惜哄著小公主去探苗昭儀在做什么,小公主去了,回來說,大夫正在看診,李元惜又哄她,去聽聽大夫說了什么,這乖巧的孩子以為這次李元惜還會在院子里等她,放心去了,李元惜趁機逃出韶華宮,一馬平川直往集英殿去,卻不想,剛跑出不足百步,就見一群須發花白的老頭從門洞里出來,在侍臣的帶領下急匆匆地趕路。這名侍臣李元惜認得,是陪著趙禎一起在垂拱殿早朝的兩位侍臣之一,她由此理所當然地認為,集英殿肯定出事了。

難道是孟良平的勸諫并未成功,一頭撞了柱子以死相諫?然,自盡絕不是孟良平的做事風格。

那就是官家!

她掉頭跑回韶華宮,將所見與長公主在僻靜處講了,長公主一時著急,竟咳嗽起來,只是她拿帕子死死地捂著嘴,不叫正在看診的昭儀聽到了。

李元惜忙幫她撫背順氣,終于,長公主呼吸順暢了些,一張被憋得潮紅的臉也漸漸恢復了常色。

她心疼且憂慮:“許是哥哥的舊病又犯了。”

“你是說,官家?”李元惜心里吃驚,官家尚且年輕,怎么會有多年舊病?

李元惜心里盤算著,上次在長公主府中舉薦吳夲時,長公主便提過,官家日日焦灼,寢食不安,也許這次發病是與官家長期精神不佳有關,孟良平的勸諫不過是正巧趕上了。

既然趕上了,就要有趕上了的應對方法。孟良平不能繼續在集英殿,定會即刻押赴大理寺,不知官家何時能清醒做出決策。

這樣一想,李元惜便覺得頸后如同壓了巨石,沉得她幾乎沒辦法張口講話,直到看到徽柔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又沖自己歡快地跑來,她才大夢驚醒,忙為自己脫身而懇求長公主放行。

長公主不情愿:“你是為哥哥回去,還是為孟良平?”

“這……”李元惜被這刁難的問題困住,作為臣子和臣民,她都應把官家放首位,可一旦她這樣說,可就著了長公主的道,一定會被她留在宮中,繼續與徽柔做些無趣的游戲。

她只能失禮,兩手抱拳,坦率向長公主致歉:“官家有太醫醫治,元惜幫不上忙,只會添亂!孟良平忠臣蒙冤,為大義而赴大理寺,怎能無人送行?請姐姐準許元惜回去!”

“你啊你,換作別人,早就與孟良平劃清界限,自保泥身了。”

“姐姐不就是因為看中了元惜不會臨難退縮,而與元惜結義金蘭嗎?”

長公主著實拿不住李元惜:“你知道這一路要經歷什么嗎?”

“元惜見過官員被貶謫出京……”

“比那更慘。”長公主拽住她的手,語重心長:“良平是以叛國罪被收監大理寺,你隨著他,百姓也會憎恨你。”

百姓憎恨?那就來吧,只要能陪在他身旁,幫他分擔一部分風雨。

“姐姐,元惜不怕。”

“你就這么惜他嗎?”長公主見勸說不過,恨鐵不成鋼地斥責,然而,見李元惜眼里啜著熱淚,她又不免心軟:“可憐我大宋女子多情義!也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想去,就去吧。”

她松手,轉而攔住徽柔。李元惜耐著性子哄了哄這小姑娘,便轉身離開。回集英殿的路,一腳踩下去,每一次都高低不平,負責帶路的侍臣勸她勿跑,卻自己也跟著跑起來了,他腳力不如李元惜,跑幾步,李元惜就在一條長路上沒影兒了,他生怕李元惜不識路,李元惜也暗暗害怕自己不識路,奇怪的是,人在著急時竟然能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僅僅憑靠來時的一次記憶,她分劈開皇宮內穿插復雜的宮殿和道路,很快,集英殿便出現眼前。

正巧,就見親事官拖行孟良平下集英殿。

登時,她怒火中燒,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到近前去,她眼睜睜地看著曾經風度翩翩的孟良平此刻戴著重枷、拖著鐵球,像殺豬巷里那些放盡血后,即將被扔到沸水里的死豬一般,扔到臺階下去。

她的心情,可真應了說書人那句: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睜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她一腳全力飛踹而出,親事官見她橫眉怒目沖來時,便已開始防御,然而,這防御的陣型還是被她正中要害,迅速崩潰。四人一來忌憚她長公主義妹的身份不敢動手,二來面對李元惜狂風驟雨般的瘋狂攻勢,確實來不及自保,待李元惜腳風掃到臉邊時,即便沒做好臉皮從頭骨上刮出去的準備,也只能閉眼生抗。

“不可!李管勾!”

有人在臺上大叫,李元惜被這熟悉的聲音分神,叫親事官們趁機后退兩步躲開了,她收腳往臺上看去,陽光之下那人只是個黑影,她無法確認。

那人急急地往臺下趕,李元惜則扶起孟良平來,方才親事官野蠻的拖拽,已讓孟良平膝蓋、雙腳、脖頸均有受傷,她如何不氣?

可恨親事官不明孟良平受此枷刑的真相,還要勸李元惜不要憐憫叛國罪人,李元惜對他們又氣又怨:

“他是否真是叛國罪臣,還需皇城司審理,你們怎能現下就虐·待他?”

“去了監牢,他受到的虐·待更多。”親事官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氣得李元惜恨不得再給他們兩嘴刮子。

這時,臺上那人也來到眼前,蹲下身來查看孟良平的傷口,李元惜在看向他的一瞬,登時驚喜萬分,然而,她的歡悅心情很快就被眼前的真相沖擊潰散。

“你怎么穿著……皇城司的衣服?”她奇怪地問道。

“大人……我……”錢飛虎面紅耳赤,孟良平已聽過他的解釋,雖然還不能完全接受他的“叛離”,還是幫他化解尷尬,向李元惜解釋:

“飛虎他臨危受命,送我去大理寺。”

“可是,為什么是你?”李元惜問他,再抬頭看其他四位親事官,對錢飛虎頗是尊敬,她并不愚鈍,錢飛虎是親從官的真相已如此清晰。

“你監視著孟良平……和我?”

錢飛虎低頭抱拳:“李管勾,待脫去這身衣裳,我定向二位賠罪。”

“賠你祖奶奶的腿!”李元惜破口大罵。她可沒孟良平的好脾氣,街道司方經歷了青衫子叛徒向鬼樊樓泄密事件,致使暗渠地圖險些被毀,清剿鬼樊樓的最初計劃亦被打亂,損失何其之大,而錢飛虎的這身官衣,更像一個吸力極大的漩渦,將泄密事件過后李元惜承受的所有壓力和憤怒都拉拽出她的軀體,狂嘯著沖向他。

在李元惜看來,弟兄情誼,最貴忠誠,她當初與錢飛虎交好,也是看中了他的這點特質,相信孟良平帶著他東奔西跑,也是投以百分信任的,可是,到頭來卻換得他作為皇城司親從官,威風八面地立在戴著長枷的罪臣孟良平身側,這等鮮明的對比,這等強大的落差,叫她實難心平氣和地接受。

但是,孟良平受傷,行走艱難,更不說要去距離較遠的大理寺,李元惜不得不壓著自己的性子,向他求一輛囚車。錢飛虎面露難色,即使一輛囚車也不是他所能決定的,孟良平拖著腳鏈走動著,勸慰李元惜不要擔心。

“兩位大人,請——”

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作為親從官,錢飛虎威風凜凜,與其相比,孟良平倒好像矮到地縫里的爬蟲,搖搖晃晃地直起無脊的身子,專給外人嘲笑其笨拙的形態。李元惜實不忍心去看他卑微如螻蟻的模樣,一想到人山人海的市井將會如何對待他,李元惜便在心底發愿,他們會一直向地下走去,在皇城城門下走入一個離地面六尺高的墓穴,用一張密不透風的棺板隔離了瘋狂扭曲的嘲笑。

她幫孟良平扶起沉重的枷梢,聽著鐵球在地上刮蹭出遲鈍的聲響,想知道孟良平的犧牲值不值。

“官家,同意了嗎?”

孟良平輕輕搖頭:“他需要時間。”

“那豈不是……”

“他首先是個有著七情六欲的人,其次才是理智冷靜的君主。”

“他病了。”

“病會好的。”孟良平語氣堅定,李元惜總覺得,他這話里還有更深的意義,君臣不一心的病,也一定會好的。

隊伍終于經右掖門走出皇城。李元惜永遠記得,從這扇門走出去后,她見到第一張面孔——那是個走著也如同睡著般無精打采的青年,手里扶著一根木桿,桿上掛著無數鉤子,每一只鉤子上都掛著柳枝編就的小籠,每只籠里聒噪著一只極不耐煩的蛐蛐。他隨意地向孟良平瞥去一眼,萎靡不振的雙眼立時瞪大,灰蒙蒙的色彩消失,煥發出奕奕光彩。他驚喜地大叫:“囚犯!皇城里押出囚犯啦!”

主站蜘蛛池模板: 仙游县| 杂多县| 太湖县| 德惠市| 醴陵市| 浙江省| 阿克苏市| 天水市| 开封市| 新沂市| 赫章县| 岑溪市| 集贤县| 南雄市| 呼伦贝尔市| 喜德县| 萍乡市| 桦川县| 疏勒县| 松潘县| 上饶市| 天气| 原平市| 汾西县| 区。| 桃江县| 吉水县| 鄂温| 汶川县| 双流县| 武邑县| 雅江县| 涿州市| 土默特右旗| 乌鲁木齐县| 宾阳县| 澎湖县| 双牌县| 济阳县| 舟山市| 平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