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鼠見愁顯威
- 大宋青衫子
- 陸殼兒
- 3430字
- 2024-03-01 13:20:14
李元惜聽了,覺得頭腦中一陣陣發脹——敢情河中案,便是劉平冤案?那么,文彥博的歸來,代表的便是劉平平冤昭雪?
她打心底高興,暗暗又埋怨孟良平不把這好消息提前告訴她。
這時,青衫子又來報:三十條運糞船終于浩浩蕩蕩地從護城河分散折返,沿各大河順流進入京城。
好!甚好!
“召集青衫子去碼頭。”李元惜命令,雖然極想見一見那混蛋黃德和,卻不能再把自己耽擱在這兒,只能動身回五王宮橋下的碼頭去。
街道上忽然鑼鼓喧天,李元惜心里也跟著歡悅起來,這說明,探渠終于開始了。青衫子們敲著鑼喊著:“街道司有令,近日有雨,為防災害,青衫子全部到位,下渠修渠!時間緊迫,任務艱巨,新招募青衫立即報到!”
運糞船回到碼頭,糞桶都用長釘釘牢,縫隙處涂抹了泥巴,桶上也蒙了氈布,盡可能地藏起了氣味。
禁軍從附近街道趕來,人人懷里都揣著斷刃,李元惜借了一把,撬開長釘——
這嗆人的氣味,很快就要在地下蔓延開去了。
此時的暗渠,已經將文彥博回京的消息送到,其有如天神從天而降,打了樊樓主一個措手不及,更意外的是,文彥博回京路上,居然能正好遇到李元惜,并逼得玉相公跳了河,若不是因為孟良平的笏板和九本花名冊已然到手,又有文彥博刺傷李元惜的事實在,他絕不敢相信這是巧合。
彼時玉相公拖著剩余九本花名冊,正在暗渠內辛苦跋涉,樓主便命人先去尋他回來。
他撫摸著手頭的青衫子花名冊,得意非凡:“李元惜啊李元惜,有了這個,你還敢和我作對嗎?”
底下的人趕緊巴結,說了幾句討巧的話兒,哄得樊樓主心情大悅,人人得賞,并計劃起修渠的先后順序來。
他志得意滿,玉相公回來時,又將剩余九本花名冊全數交上。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李元惜與文彥博均未對這樣東西下手,可知碼頭事變乃是真正意外。
“快看看受損多少。”樓主親自拆了捆綁的繩索,拿起最上面的一冊,隨意翻動——哪里能翻動?這些紙張已經黏連一起,墨汁也被河水沖淡了。
他連翻基本,均是如此。
“這也是無奈何的事。”他將冊子扔到一旁,交代手下拿去處理,然而,手掌上的異樣感覺讓他又收回命令。他重新打開冊子,往紙頁黏連的深處摸去——是滑·膩又發粘的東西。
樓主疑心頓起,端起為玉相公備著暖身的姜茶,全數潑到那干燥的花名冊上——再去觸摸,毫無黏連感覺。
玉相公看得大驚失色,他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他的這堆花名冊與老毒物拿回去的花名冊制作手法完全不同,顯然被做了手腳,落水后完全不能再用。
“既然李元惜動了做假的心思,可能給我們留下真冊子嗎?”樓主自問,看向老毒物,老毒物嚇得頓時身子一縮:“不……不可能!這些冊子是真的!”
“我這里還有一份名單。”玉相公匆匆往口袋抹去,卻摸出一把紙絮,氣得他大罵一聲,這名單上的幾個名字,是他叫人從富柳巷搜集來的。誰人應募中了青衫子,定是喜眉樂眼的模樣,打聽此人名姓,記錄下來,將來也好與花名冊上的名字做校對,好確認李元惜沒有在花名冊上耍詐。
他與街道司打交道以來,一次次的失敗不得不叫他如此謹慎。但他自信,十二只耳朵一定會讓李元惜和孟良平老實許多,三個街痞也口口聲聲發誓,花名冊一刻也沒離開過他們的眼睛,不可能被調包,是如此,玉相公才沒有在碼頭校對。
“嘿呀!”他后悔不迭:“這肯定是又著了李元惜的道!”
樓主來到帶回花名冊的老毒物面前,老毒物最初還是趾高氣揚的模樣,這會兒縮在一角,不吭一聲。
“你說,是怎么回事?”樓主問道,老毒物皺著眉,搖頭否認:“不知道!二當家給了我,我就拿回來。”
其實,中途只發生了一個意外,便是他撞上了手里提著泔水桶的店家小二,潑了些泔水到冊子上去了。他害怕玉相公責罰,便盯著玉相公的動靜,催小二趕緊擦干凈冊子。他猜測著,會不會是店家小二搞鬼,偷換了冊子?這么一想,他更是嚇得面色青白,不敢抬頭看樓主。
“一路沒意外?”樓主又問,老毒物搖頭,拒不承認:“誰敢在我身上找意外?”
雖是如此,樓主還是發覺了老毒物的不自在,他回到自己的座椅中去,回頭望了一眼死狗般的丁若可。
“這件事,不可能就這樣過去,”他惡狠狠地盯向老毒物:“你既然不說,我只好……”
正說著,門外有緊急消息來報,禁軍在城外截住三十條運糞船,鬼樊樓的人全部被羈押。
樓主大駭,玉相公驚得從椅子里跳了起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樓主下了臺階,揪住報信的人問,答曰:運糞船回京后,船上不見自家的人,這才去沿河一路打探消息。城外有船夫看到過禁軍行動。
“可有堤岸司?”樓主追問,那人搖頭:“不知。”
“船吃水如何?”
“吃水七寸。”
玉相公慌張不已,喃喃說出兩字:“滿載。”
“再探!”樓主命令。
這人還沒跑遠,又有人帶信回來,街道司召回新招募的青衫子,其向碼頭聚集。
“他們的目的是糞桶。”玉相公怯懦地看了樓主一眼,樓主臉色鐵青,一雙眼恨恨地瞪著他,簡直要拆了他。
“又是你辦的好事!”
“樓主息怒,我這就去……”
玉相公急著出去,肩膀卻被一只鐵爪般的手用力按住。
“你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
“大哥這是什么話?”
“你闖禍了,禍事不是因你而起,我不怪你。”
“謝大哥。”玉相公擦掉頭上的冷汗,消息再穿回來,是糞桶開了以后,青衫子拿竹筒一人舀了一筒,十人一組地分散開去了。
“這么快?”樓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李元惜在做什么?”
“指揮。”
“她當然在指揮。孟良平呢?”
“孟良平與吳醒言俱在踴路街碼頭指揮。”
“啪”的一聲脆響,樓主帶著十二分憤怒的手掌拍下,實木桌的桌腿頓時斷成兩截。
“荒唐!”他突然醒悟:“文彥博乃是障眼法!老二,難怪你看不透,我亦被他們玩弄于掌心。”
“他們是要探渠!”玉相公道,樓主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已經開始了……新招募的青衫子,若果真是平民百姓,行動哪可能如此秩序井然?恐怕,他們是從禁軍中來。探:糞桶里究竟是何物!”
然而,這人走后,消息便長時間不進鬼樊樓本部,樓主不能相信地下龐大的暗渠網會在禁軍面前不堪一擊,但為著萬無一失,他即刻命令封堵各暗渠通向鬼樊樓的渠道,本部內所有人馬無論男女全數出動,只為爭一個“快”。
唯獨那老毒物被樓主留下來。
“你去做一件事。”他吩咐,來到一只小鐵籠面前,掀開覆蓋其上的黑布,一只肥鼠正貪婪地嚼著一根玉米棒。
他打開鐵籠,指甲在籠子上有節奏地彈動幾下,肥鼠立刻出了籠子,沖樓外跑去。
老毒物等著樓主分派任務。
“得叫這幫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嘗嘗咱們的厲害,不是?”樓主話有所指,老毒物怎能聽不明白?他立刻精神抖擻,興奮道:“我就等樓主你這句話呢。”
話說另一頭,董安送信后,吳醒言便立即行動,以信鴿向城外駐扎的文彥博部發去消息。這文彥博本是奉官家密令,出城查辦河中案,因這案子的千絲萬縷中有一絲一縷與鬼樊樓有牽連,便有了孟良平合作清剿鬼樊樓的動機。
文彥博回城之前,郭昶受呂夷簡指點,攜孟良平、吳醒言一同出城與之相會,四位大臣密謀前后計劃,為避免被鬼樊樓察覺警惕,議定之后便匆匆返回。由此,文彥博借著回城,不僅解了李元惜的危機,更為探渠虛晃一槍,擾亂了鬼樊樓的視線,使探渠的行動能更安全順利地進行。
先有文彥博回京的陣仗,后又有青衫子修渠,今兒個的京城對百姓來說,實在是熱鬧看不夠。
孟良平與吳醒言在踴路街碼頭指揮禁軍下渠。然而,在下渠之前,他還要等一人。吳夲之前給他和李元惜解毒的方子,包括什么藥材用幾錢幾兩,他記得清清楚楚,但其中一味藥材他從不聽人說起,更不在藥鋪中見到,所以請小左去找吳夲,主要是買這味藥材。
不多時,小左快馬趕到,果然不辱使命,這味京城藥鋪買不到的藥材,其名喚仲樓。
南國人講,毒物百步內必有解毒藥,這仲樓就是生長在毒蜈蚣棲身之所的藥材,解毒主要用塊莖,中原大夫屬實難以見聞。
所幸,吳夲進京所帶仲樓不少,拿出一些即可為禁軍解毒。
解毒藥材到了,孟良平也就放心了,他當即寫下藥方,請小左攜帶仲樓去附近一家藥鋪去煎制解毒藥,隨后再送往各碼頭。
吳醒言不知此物為何,對孟良平的“多此一舉”甚是奇怪。
“孟水監難道之前被鬼樊樓毒害過嗎?”
“的確。”孟良平承認,“吳少卿見諒,此事乃是最近發生,我因某些顧慮,暫不能向你坦白。”
“難道是麻衣巷雨夜填渠的那天?”
“正是。”孟良平不想在現在排兵布陣準備打仗的時候,向吳醒言詳細解釋一樁并不十分重要的私事,便連忙分了些禁軍與青衫子給小左,叫她們立刻去各碼頭送藥,并在當地包下藥鋪煎藥。
時間緊、任務重,小左拿袖子抹去頭上的熱汗,持斷刃一塊塊地切碎仲樓,分給孟良平調給她的各青衫、禁軍,請他們按照孟良平吩咐的,去各碼頭行事。
“這些藥水可能不會用上,可一旦要用,便是由它來決定探渠的成功與否,大家一定要謹慎對待。”
眾人得令散去。
解藥具備,孟良平自信探渠計劃已無懈可擊,當即命令開糞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