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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十二只血耳

毫無疑問,這十二只耳朵是從十二名失蹤禁軍那里割來的,她并非害怕這兇殘恐怖的警示,那十二名禁軍未必她全都認識,可他們儼然如同跟隨她殺進敵營的兄弟,這十二只耳朵,每一只都令那些如潮般退卻的噩夢再次翻涌上來!

巨大的自責排山倒海壓向她,被壓抑的爆裂脾氣轉瞬淹沒了理智,她雙眼血紅,闖進寢房拾了斬馬刀就向外沖。

“我殺了他!”

“住手!”

孟良平立刻合上布包,死死地攬住她——再看垂花門后,那負責傳信的乞兒哆哆嗦嗦,已經講不出話來。

“鬼樊樓要回信嗎?”孟良平問道,乞兒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后,用力點頭。

“元惜,你冷靜!”孟良平說道,他忌憚乞兒就在身后,只能伏在李元惜肩頭,向她耳邊輕語:“大丈夫能屈能伸,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是什么?!?

是探渠!

“忍辱負重,穩住鬼樊樓,咱們的計劃才能順利開展。”他慢慢地松手,試著取回她的斬馬刀:“把刀給我?!?

李元惜看著他,耳邊充盈著前院青衫子們熱鬧的話音,她亦想起大理寺那些眼巴巴地等候著父親、兒子、兄弟的禁軍家眷,她緊攥著拳頭,逼自己從噩夢中醒來。

孟良平說得對,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被沖動左右。阿泰他們還沒死,她必須救他們!

她死死地壓制住自己的憤怒和仇恨,拿起斬馬刀……

“不可!”

孟良平強行奪下斬馬刀,扔到門外!斬馬刀沉重,落地發出“砰”的聲響,叫院內來來往往的青衫子都紛紛趕到垂花門這邊來駐足圍觀,斬馬刀也被他們拾起,小心地捧到門后立起。

他們看不到黑匣子里到底裝著什么,不過,布包留在石桌上的血跡,卻讓他們看得清清楚楚。不知覺間,所有人都汗毛倒豎。

孟良平深知此物乃是李元惜的驕傲,斬馬刀受辱,定會戕害李元惜的自尊。他不忍驕傲的她被鬼樊樓蹂躪。

可是,玉相公想要的回信,就是街道司的屈服。

孟良平指使青衫子去他屋里取來笏板。他品級在李元惜之上,又是轄管街道司的都水監的官員,這笏板的分量,自然要比斬馬刀更重。

李元惜猜到他的目的,連忙喝止青衫子,且撲到客房前攔住房門。

“你糊涂!”李元惜既心疼又心急,狠狠一巴掌甩在孟良平臉上:“以花名冊交換運糞船,是我答應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斬馬刀不過是把刀……”

“來人,把你們管勾給我架一邊去!”孟良平命令,青衫們唯唯諾諾,不敢答應,孟良平拿出魚袋,以官長身份命令,青衫子們無奈,只好一擁而上。李元惜不是打不過他們——是沒法下手!

他們都是自己的好兄弟,她哪里忍心拳打腳踢?再說,青衫子們人多勢眾,又都是力大的壯漢,圍在她面前如同一堵墻似的,拉拉拽拽間,就把李元惜拖離客房門前。

孟良平進屋取了笏板,這是他在朝為官的身份和尊嚴,是身為臣子,忠誠于朝廷和自己國家的象征。

一根青筋從脖頸爬到額頭,幾乎要撐破他紫紅的皮膚。他緊緊握著笏板,把它從上到下細細瀏覽一遍,就在壓制不住李元惜之時,他將笏板伸出去,遞給乞兒。

這笏板進了鬼樊樓意味著什么,縱使她是個傻子,也能想清楚。

“聽話,別去。”李元惜幾乎在哀求乞兒,這乞兒仍被十二只耳朵震得戰栗不已,他主意未定,驚慌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這事由我做主!”孟良平轉頭呵斥乞兒:“愣著做什么?快去!”

那乞兒急忙撿起笏板,向門外奔去。

孟良平看著他跑遠了,才示意青衫子們放李元惜自由。

有手快的青衫子好奇黑匣子里的東西,擅自打開了布包,于是,那十二只血淋淋的耳朵再次暴露在眾人眼前。

青衫子們一片啞然無聲。

孟良平再次收起布包,匆匆走到垂花門外,向偏院教頭房間觀望——李元惜當初把街痞全部封在教頭眼皮底下,如今,門外只有個小乞兒在守著。那乞兒名義上是等著花名冊的消息,實則也包括探聽街道司內的動靜。

孟良平招招手,叫來一個青衫子,叫他先把那乞兒哄去庖廚關起來,切不可令其逃出去。

“笏板拖不了鬼樊樓太久,我們該行動了?!彼f道。

原本,他以為青衫子們定然會被嚇傻,即使出現爭先恐后要離開街道司的場面,也很正常??伤∏屏诉@群青衫子,他們是李元惜從數以千計的百姓中一個個地精挑細選而來,他們與街道司度過了一窮二白的時候,他們享受著現時的百姓們的夸贊,他們也見過了小五被塞死豬尸體的時候,他們還與李元惜一起撮合了羌漢團結,他們與李元惜、與街道司的命運牢牢地綁定一起,區區十二只耳朵,盡管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最恐怖的血腥,但絕不是嚇退他們的理由。

跟著李元惜久了,就連脾氣,也像了李元惜。

“大人,請給我們分配任務吧!”他們紛紛要求。李元惜望著他們,生怕將來收到的哪只耳朵是從他們身上削下來的。

但同時,孟良平讓出笏板,也讓她意識到探渠的艱險,所謂慈不掌兵,吳醒言告訴她,這是一場不亞于金明砦大戰的戰爭,金明砦大戰她錯過了,在京城,她絕不讓玉相公為所欲為!

她看向青衫子們,他們一個個都等候著,沒有半絲怯懦。董安也在其中,青衫穿戴得整整齊齊。

“董安?!?

“大人。”

“你親往大理寺發信,告知事變。鬼樊樓一定有人跟蹤你,街道司和大理寺周圍也一定布了暗探,你要想辦法避開他們?!?

董安得意地拍拍胸膛:“大人放心,我在瓦舍時學了裝扮,既能裝男又能扮女,保準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

桌邊,孟良平已經在提筆修書,幾筆簡明扼要地寫完,晾干筆墨,封裝入信封中,押上火漆,便交給董安。他的任務十分艱巨,孟良平再三囑咐,一定要小心。

董安應了,他并沒有著著急急立刻出發,而是先回房中,打開自己從瓦舍帶出來的、進入街道司后再沒有動過的包袱,來到水盆前開始化妝,待再出門時,即使是親近的青衫子,也未必能在他身上找出兩分董安的模樣。

別的任務陸陸續續地分派在各青衫子身上,有人要去尋回在外的師爺,配合師爺調遣;有人準備水車水具,原本應該忙亂起來,但因為鬼樊樓在街道司內外的監視,以至于人人都小心謹慎,看上去與平常無異。

不到半個時辰,董安出發了。

這笏板進了鬼樊樓,果然叫樊樓主暫且安心,但探渠事大,為防中途生變,這次他恩威并下,催著船行不眠不休,改造運糞船,到午后,三十條運糞船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因三十條運糞船是從各處造船處打造出來的,這些造船廠,多是在河流碼頭附近,為方便清點,這三十條船全部要運抵金水河下水。

彼時,雷照與教頭配合,已謄抄完花名冊上所有姓名,一共厚厚的十八本。街痞們一一驗過后,找來根扁擔,每九本綁一匝,挑在扁擔上。他們為自己終于有驚無險地完成了鬼樊樓的重托而興奮不已,這一擔幾千人的姓名,對他們來說,就是鬼樊樓從不吝嗇的獎賞。想到這些,他們那精明的眼睛里便綻放光芒,竟然忘了門外本應守著一個乞兒來著。

李元惜避開他們,把雷照和教頭兩人重新堵回屋內,她清楚他們已經很累了,但眼下,確實有要緊事要麻煩他們。

“我會親自押送花名冊去見玉相公,”李元惜說道,囑咐他兩要留心看著京城內四大河的動靜,運糞船出城無事,一旦回城,立刻敲鑼,召喚青衫子們去各碼頭集合。”

“大人,”雷照分外為難:“你說召集就召集,這怎么可能?咱們招募的是百姓、難民——不是兵啊?!?

雷照并不清楚,他抄寫的這五千余名字中,大半都是禁軍。時間太倉促,百姓根本不可能聽到銅鑼響,就能麻溜地跑到街面上來聽候吩咐立馬下渠。

而教頭雖不清楚招募內幕,但禁軍充入青衫子的想法最初是由他這里得來的,因此很快,他便明白,這幾千人的姓名不一般。

“原來如此?!彼p聲感嘆,雷照急眼了,“‘原來’是什么?大人,教頭,你兩把俺弄糊涂了。”

教頭淡然一笑,一手輕松地搭在他肩上:“你照李管勾的吩咐做,自然會看明白的?!?

至于教頭,因為有一身過硬的本領,李元惜希望他能保護孟良平。

安排好這一切后,她終于可以押著花名冊上路了。她需盡快把街痞、乞兒這類鬼樊樓的耳目帶離街道司,孟良平才好調兵遣將。

他們一走,孟良平馬上吩咐周天和找信得過的可靠青衫子六十人,準備在運糞船進京后登上望火樓。

“咱們的速度務必要快,也務必要偽裝得夠好,”孟良平對他的計劃胸有成竹:“鬼樊樓的眼線遍布成內外,尤其是眼下的敏感時刻,它更會緊盯我們的動靜。你越晚叫他們發覺目的,咱們的探渠就越接近成功。”

另外,青衫子們大多不識字,更不會繪圖,因此,要鼓勵他們想出自己能識別出來的可靠辦法。

“你自己要對這些辦法了如指掌,看一眼他們的圖,就知道他們畫的是什么?!泵狭计娇嗫谄判牡貒诟?,周天和聽這計劃極為嚴謹,不敢大意,趕忙在腦子里過了兩次,確信一字不落地都記明白了。時間緊迫,便先行去安排了。

鬼樊樓臨時約定了交付船只的地點,在距離街道司最近的金水河畔的小碼頭。平常這里的面攤酒肆都被船工役夫占據,此時聚集著不少“閑人”,即使有什么痛快的聊天,也在李元惜出現的一刻啞然無聲。

幾乎所有的眼睛都緊盯著她。

李元惜心中暗道不好,鬼樊樓在此地幾乎布下天羅地網,縱使皇城司親從官個個都有好功夫,要想沖撞,也早在三里地外就被鬼樊樓發現。

她發愁,玉相公就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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