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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收購七糞道

李元惜恭敬來迎圣旨,圣旨道,著李元惜于七日內接手京城全部糞道,立即修建糞場,所負盈利,用于修繕暗渠,整治街道。如有滋事干擾者,嚴法辦。

這無疑是官長們最強硬的威懾,糞道的公銀私藏再香,他們也只能放手了。至此無人敢說二話,到晌午時,最后一條禁軍營糞道已購入成功,契約全數簽署完畢,七日之間,街道司將全面接手禁軍營的所有糞道。

離開街道司時,這些人全部蔫頭巴腦的,早在大門外等候的糞商們更感覺到絕望,從此以后,他們只能通過走街串巷,收集零散的糞道,可是,公廁的存在無疑又擠并了這些糞道,可想而知,他們日后的處境更加艱難。

正當彷徨不知所措時,李元惜請他們進衙司議事。

衙司門外還擠著許多傾腳頭,他們平日里忙著收糞送糞,自知命薄碗淺,卻沒想到連這破碗都即刻要被街道司踢翻。因此,李元惜邀請糞商時,他們紛紛向李元惜疾呼:“大人,大人,我們怎么辦?我們日后靠什么活下去?”

“大門開著,你們杵在外面,什么都聽不到。”李元惜揮手:“進來吧。”

從糞場回來的福寶也趕出來邀請他們:“都進來吧,街道司不嫌你們臟,不會趕你們出去的。進來,命運該你們自己掌握!”

青衫子們已經把所有的蒲團都搬出來了,仍然不夠坐,傾腳頭們不講究,席地而坐也可,站著也行,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他們即將從李元惜那里聽到什么。

糞商們帶著自己的賬房先生,賬房先生又帶著自己的寶貝算盤,每個人都像將要被包合的餃子,焦灼難奈——直到李元惜提出,街道司預備選擇八家糞商,協助開拓包括目前已有糞場的共八座糞場。

這是好事,但不見得所有糞商都能接受街道司提出的條件。

其一:糞場按照街道司特有的熟肥方式制肥,并盡可能地為農戶送肥到田。

其二:糞商為街道司管轄,糞場的每筆支出收入需得記賬,每日匯總到街道司賬房,糞商、傾腳頭等酬勞,均由街道司支付;

聽上去,糞商們只需要管理好糞場,維護糞場正常買賣生意就好,但一陣算盤撥珠子的嘩啦聲過后,許多糞商決定謝絕街道司好意,其緣由就在于,糞商本人賺錢少了。

可傾腳頭們愿意!他們激動得眼淚滾滾,按照街道司支付的酬勞,他們完全可以養一家老小的溫飽。這是自他們做了傾腳頭后,第一次有人想著不是盤剝他們,而是給予他們本應得的報酬。

一些糞商走了,剩下的糞商也坐不住,和他們臭味相投的賬房們想出了好辦法,只需要在糞肥上多摻些土,賬面上做假,糞商仍能中飽私囊,甚至要比從前的日子更舒坦,因為借著街道司的名頭,糞肥更容易出售。

但他們的鬼主意,曾經做過傾腳頭的福寶見多了,第二個條件就是專門針對假肥假賬的。

現有糞場已經培養了一營成熟的制肥者,他們將負責檢驗八座糞場每日產出的糞肥,若有嚴重摻土,一次警告,二次扣除糞商一月收入,三次則罷免糞商管理糞場資格。

且,送貨時,糞場出具糞肥數量,到貨時,務必要比農戶交接明白,農戶確認,方可無誤。

李元惜介紹道:

“街道司有自己的定價,售賣糞肥的傾腳頭也該有自己的私印。賣一份肥,出兩份押著糞場印章和傾腳頭私印的條據,寫明價格、距離、重量等信息,一份留給農戶,一份保存在糞場。誰若是私下里亂要價,或是少分量,或是近路收了遠路的運費,便是壞了規矩,街道司要求你們買賣公平,童叟無欺。”

“這這這……”糞商們不滿:“傾腳頭哪里懂得寫字?農戶也不認識字啊。”

“農戶不識字,農戶自會找識字的幫忙,傾腳頭不識字,可以送來街道司,我請教書先生來教——多少貧困書生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呢,掌柜們千萬別覺得麻煩街道司。”小左插嘴說道:“而且你們過去的名聲真的太臭了,我們實在很難相信你們。所以從今天起,街道司還要對外發布公告,一旦有農戶到街道司告狀,查驗屬實,街道司會立即責令該糞場向農戶退還購買糞肥的花費,告狀次數多,街道司便要考慮,重換糞場。”

此話一出,許多糞商都氣得臉色發青,此舉無疑是斷絕了他們所有做假機會,他們相互拉攏同伴離開,威脅著要讓街道司無人可用。

然而,街道司外擁擠的百姓們卻是掌聲雷動,喝彩不絕。他們中的親人朋友,許多都在城外有田耕種,農民買肥,不是買土,街道司的糞肥之所以賣得好,便有貨真價實的原因。李元惜也請他們把街道司建糞場的規矩傳出去,只有農夫們清楚街道司能為他們做主,這種劣習才能在街道司徹底扼殺。

“愿意遵循街道司的規矩,我們就能一起賺錢,”李元惜望著院中寥寥無幾的糞商們:“這些規矩不過是講究誠信二字罷了,是為杜絕個別糞商偷雞摸狗、中飽私囊的劣習,是進是退,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

小左數了數,只剩十二家糞商,且恰好是在京城內名聲較好的,如此看來,今日街道司做東的優勝劣汰局,可謂是做成功了。

這十二家糞商商討過后,決定加入街道司。小左統計他們各自擁有的傾腳頭數量,不過百人,便向著院里眼巴巴地望著的傾腳頭們喊話:“還愣著做什么?不找我報名嗎?”

傾腳頭們歡呼雀躍,有的激動得下跪吻地,淚流不止。福寶看著不覺濕了眼眶,趕緊招呼他們:“八座糞場,不僅收禁軍營的糞道,還要收各街道的公廁。我們需要很多傾腳頭呢,來了的,只要勤懇勞作,都能加入街道司,都能吃飽飯!”

“大家聚攏過來,咱們開始分糞場了。”李元惜拿出地圖,指著幾座城門介紹:“眼下,我街道司有八條禁軍營糞道,日后還有各街道相繼建成的公廁,糞場修建八座,也只是勉強夠用。這八座糞場要在街道司原有填埋垃圾的灰坑上修建,位置對應西邊萬勝門、咸豐水門、西北永順水門、東北善利水門、通津門、東南上善水門,南邊宣化門和安上門。每條水路在城外三到六里地處,就是灰坑所在地。”

十二家糞商都覺得新糞場的位置都極好,大大節省了他們過去運送糞肥的時間和人力。而且,有街道司的糞場,就意味著自家原先的糞場就可租賃出去,也是一筆收入。

于是,糞商們整合后,領取各自負責的糞場,與街道司擬好合約,打算馬上就開工修整土地,費用由小左這里出賬。

李元惜安排下去:“街道司漚肥的方式與傳統不同,從今往后,福寶便是街道司糞場的大統領,他會教你們怎么做。”

自此,街道司收購糞場的大事也便告一段落。

“李管勾,我有一事不明,”一位糞商問道,他的問題也是所有糞商最大的疑惑:“街道司的灰坑都用作糞場,那以后街道司清理的全城垃圾,給哪兒放?”

“是啊,給哪兒放那么多垃圾呢?”

“好說,”李元惜笑笑,腳尖點了點地面:“暗渠。官家只叫修繕暗渠,填埋廢棄的暗渠,也算是修繕吧?”

地下多少暗渠等著填埋,與其城外挖土城內填,不如城內壓實垃圾填塞進去。周天和估算過,這么多暗渠,填埋兩年,京城的百萬百姓便能夠腳踏實地了。

“可是,鬼樊樓肯答應填埋嗎?”眾人憂心地問。

這個問題實在刁鉆,李元惜不想回答,她交代大家先管好糞場的事,暗渠之事,她會處理好的。

衙司內,趁亂混進來了鬼樊樓的爪牙,把收購糞場的經過從頭至尾地都見證了,隨后灰溜溜地潛回暗渠,經由他們信得過的人,將消息一級一級地傳回本部樊樓主和二當家的耳朵。

“糞道已經收購,那么,就該招募青衫子了。”樊樓主拍拍手,堂外立刻進來了幾個衣衫襤褸的難民。

“我們可不信任街道司會乖乖只專注于修繕,填埋也好,探渠也罷,都需要咱們的人好好監督。”他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你們,一定要以現在的身份進街道司,不要露出任何破綻,將你們在街道司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從李元惜那里打探到的東西,一字不漏地傳給我。做得好的,我拿金銀財寶塞滿你家的米缸面缸,做得不好,腦袋可就要搬家了。”

幾人承諾,說了些一定如何如何的漂亮話,退出堂去。玉相公這時來搭話,根據他們探聽到的消息,吳醒言已經在收集禁軍的名單,李元惜也以五千青衫的容量在全城尋找合適的院落做街道司分部。

“你擔心,禁軍會假冒青衫子,進入暗渠探渠?”

“正是。果真那樣,方才安排的那幾個人根本無法破壞……”

“他們的作用不是破壞,是我們安插在李元惜身邊的耳朵。他們見不到李讓之前,最多只能幫我們到這里。”樓主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吳醒言要搞什么鬼把戲嗎?禁軍探渠,他們也需探得成才行。”

“大哥有什么計策?”

“船。”

“按照你的吩咐,全京城所有適合改裝做運糞船的新船都被咱們控制住了。”

“糞道收購成功,她用船已入發箭弦上,不可再收回。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船——去勸勸她吧,這回青衫子招什么人,我鬼樊樓說了算!”

玉相公大喜過望,深以為這是個萬無一失的好主意。不過,他領教了幾次李元惜的臭脾氣,為保穩當,不敢大言馬到功成。

果不其然,他尚未出行,消息便傳回鬼樊樓。

堤岸司正在修補舊船,看樣子是要移送街道司。既然船是拿捏街道司的法寶,樓主必不可能讓街道司自食其力,當即便給幾個熟悉水性的爪牙發了命令——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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