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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鹽道積弊深

一只冰涼的手穿透風雨,輕輕地握住了她!

“對不起。”他說。

她抬眼,迎上一雙比她更痛苦的眼眸,她詫異,但她不得不相信,他的痛苦同他的傷一樣,鮮紅又真實。

“對不起,我考慮了所有,自以為能讓你避開風險……”

“我不會讓你獨自涉險!”李元惜捧著他的頭,緊緊盯住他的眼:“我不會再任由別人傷害我在乎的人,你不能理解嗎?”

她感覺得到,孟良平也在顫抖,他合上雙眼,眼淚就止不住地流。李元惜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他,可是,脆弱又豈不是他的真相?

脆弱是他們兩人共同的真相!

他們一路跌跌撞撞地尋求自己的價值,力爭實現自己的志向,可這一路兇險異常,孤獨異常,外人看上去愈斗愈勇的不退縮,實則是一次又一次在脆弱中脫殼重生。

“以后,不準再推開我了,知道嗎?”

孟良平搖著頭,想要掙脫她:“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害怕。”

“害怕什么?”

“失去。”孟良平咬牙:“我害怕失去你!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

他仿佛又看到了李士彬將軍和元夫人的亡魂,也看到了自己那枯瘦干癟的爹娘……他不想有天李元惜也在虛無中望著他。

“我不會出事。”李元惜抓起他的手:“你發誓,以后行事,以自己的性命為第一考慮,凡是危及到自己性命的,一律要告訴我。”

“元惜……”

“怎么?我沒資格?”

“你有!”

“發誓!”

“你現在,有些小女子的胡攪蠻纏。”

李元惜最厭惡的,便是孟良平模棱兩可的推辭,這意味著,日后,自己仍得時時刻刻為他擔心,時時刻刻,冒著失去他的風險,她看到的孟良平,只是暫時游蕩世間的鬼魂罷了。這樣的悲劇,只是想想,就讓她心如刀割,更不必說真正發生。

不,她絕不會令它真正發生!

“我本就是女子,那些閣樓小窗里女子的心思,我一樣不少都有,如何只是因為擔心我在乎的人,就成了‘小’呢?胡攪蠻纏又如何?只要能活你一條性命,只要讓我不再承受失去在意之人的痛苦,我可以胡攪蠻纏一輩子!”

她激動地怒斥,逼緊了孟良平:“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孟良平發誓,從此以后,凡是危及性命,必會告知我李元惜,我李元惜能救你,上刀山下火海,殺神殺鬼也要去救,若不能救,心死不復燃!”

見她如此堅決,孟良平深受震撼,雖然他清楚,人的性命如薄紙,命運如浮萍,如果發誓真能挽救性命,那么,西北沙場上,必有無數女人想要挽救她們的丈夫和兒子——但是,如果自己的生死真被人如此珍視,為什么自己對待危險不能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為什么自己不能大膽地憧憬壽終正寢呢?

“我一定會盡力保全自己的性命。”他鄭重發誓。

心愿達成,李元惜總算松口氣。兩人苦盡甘來,凝視著對方,粲然一笑,好像沒有什么比這一刻的滿足更令他們快樂。之前,她在丁宅院子里撿起了孟良平的發冠,這會兒重新交到孟良平手里。他五味雜陳,想起丁若可拔下它的狠厲,便不想再觸碰,何況這束髻冠的玉簪子也碎了,如何還能再用?正如他與丁若可的父子情誼,絕不可能恢復如初。

“我不想用這東西。”他隨意地將發冠扔到一旁,不拿正眼去看,李元惜怎么會不清楚他的心思?其實這不是冠子的問題,是孟良平自己的心病。她既然能把冠子撿回來,就想讓他真正邁過這個心坎兒。

“你這樣亂著頭發,我覺得挺好看。要不,咱以后都別用冠子了?”她故意說道,孟良平定然不愿意。

“我看到它就想起丁若可,難不成我要天天活在他的陰影里嗎?”他懊惱地翻身,靠床坐著:“自打我家遭難,我便不斷地被人送來送去,起先父親要我投奔小姑,而后我又被恩人救下,恩人又將我轉送與丁若可,丁若可卻要殺我。我不想永遠被他追殺。”

李元惜從冠中拔出碎裂的玉簪,起身拾了梳子,要幫孟良平梳頭,孟良平不肯,她硬是把梳子插到他頭上去。

“瞎矯情什么?這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冠子,復雜的是你自己。你如果始終不能打開丁若可作為你養父背叛你的心結,無論戴什么冠子,你都不會舒服。”她幫孟良平梳好發髻,拔出自己的一根銀簪,插了進去,固定好再看,頓覺得有趣——自己從未給人梳過發髻,落在孟良平頭上這個,不僅歪著,還塌著,看上去就像頭上沾了個絲瓜瓤子,很是笑人。

她起先想憋著,終于在孟良平意識到大事不好,趕忙去找銅鏡來看時,大笑出聲,實在好玩。

“李元惜!”鏡子里的孟良平哭笑不得地抓著自己的冠子,想要拔下它來,頭發卻纏在銀簪上,不拔它,它又搖搖欲墜。

李元惜走到他身后,撥浪鼓似的撥弄著冠子,更是笑出眼淚:“孟大人,我覺得你這樣可愛至極。”

“可愛?”孟良平記憶中,從未有人形容他可愛,剎那的驚異,看到鏡子里的李元惜笑得那般開懷,他那些關于冠子的不快好像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俏皮的快樂。

他從不擅長玩笑,別人印象中他亦清冷,可是,這樣的自己,現在一舉一動,都能換來李元惜的捧腹大笑。

只是笑著笑著,兩人眼眶都紅了,李元惜深吸口氣,收住笑意:“我想我爹了。”

她看著孟良平,竟然覺得眼前這個男子與李士彬有幾分相像,后來她琢磨通了,他們并不是五官相似,而是他們望向自己的眼神,潛藏著那么多卑微與深情。

她拍了拍孟良平的肩膀:“借我靠一靠。”

孟良平沒有拒絕。

這樣的肩膀,她枕得很踏實,盡管他的身子很虛弱,心跳卻強勁有力,她感受著他的生命,回想著自己曾在父親懷里依偎又撒嬌的時刻。不由得,她埋首他胸膛,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疼嗎?”

“不疼。”

“撒謊。我的肩胛骨都要碎了。”

“我傷口的縫線也要擠進肉里去了。”

兩人又破涕為笑。

“我們一定會把丁若可抓捕歸案。”他說。

對!一定會的!李元惜很確信:“這次,換我們追殺他!”

雷照這時拎著半桶熱水來敲門,敲開門后,看到李元惜和孟良平都紅著眼睛,很是奇怪,要多嘴問話,丫頭連忙打斷他,放下干凈的手帕和一身可供換洗的粗布衣服,就拉著雷照退出來了。

這樣一來,倒顯得李元惜和孟良平躲在屋里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雖然他倆行為別扭,但李元惜還是很高興他二人并未久留。

她幫孟良平簡單洗漱,話題不知不覺又轉回丁若可身上來了。即使今日抓住了真假鹽官,兩人都覺得心中隱隱不安,好像還有什么事情被遺漏掉,沒有辦妥,只能細細推敲,抽絲剝繭,以尋得被疏忽掉的破綻。

孟良平對青鹽案的偵查功不可沒,正是因為他,迷茫中的大理寺和度支司才能準確地押寶到丁若可身上,抓住女鹽官,也正是因為他,真正的西夏鹽官也沒帶著軍情離開京城。可是,外人眼中的大功,在孟良平看來卻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長公主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經此一役,朝堂上必會掀起風雨,我和丁若可的關系便不可能繼續隱瞞下去,我想不被牽連,幾乎不可能,而你更是將街道司置于炭火之上,昨晚的賬,鬼樊樓遲早會清算。我們付出這么多,卻沒能將罪魁禍首丁若可繩之以法,如何稱得上是大功呢?”

他懊惱地脫掉臟破的衫子,換了干凈松軟的衣物,“只有抓獲丁若可,青鹽案才能告一段落。”

可是,按李元惜所說,丁若可已被革職查辦,密室她去過,錢箱子都空了,可知丁若可是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這種情況下,鬼樊樓還要他做什么?

孟良平覺得要徹底查明青鹽案,這是個繞不開的好問題,他目前只有想到一個目的,這目的顯然易見,卻頗讓李元惜困惑。孟良平深知自己無法面面俱到地保護李元惜,要想讓她養成思慮周全的習慣,就務必從現在起就培養,故而想激發李元惜自己的思考。

“你覺得是什么原因?”他問道,李元惜苦思冥想:“丁若可現在就是個臭毒瘤,誰留著禍害誰,估計鬼樊樓正盤算著用丁若可敲詐官府一筆銀子。”

“如果丁若可的作用只是如此,那他這一輩子就混得太失敗了。”孟良平搖頭,“船破也有三百顆釘子,丁若可風光時候,在汾州可謂一手遮天,挖地三尺,白晝人哭,半夜鬼嚎,逼得多少人家活不下去?此,為他的田地、商鋪買賣。后,汾州久旱不雨,民反,重創丁若可產業,又遇汾州知州趁機向他要官,汾州,可謂是打折了丁若可的一條腿。”

“另一條腿,就是鹽道。”李元惜說道,見孟良平贊許她,心花怒放,好像答案們都紛至沓來。

“我拿到這一車鹽,究竟該往哪個地方賣?那個地方,誰來接應?誰來保護?誰才是能讓官府做到睜只眼閉只眼的人?這一車私鹽能讓多少人發財?其實私鹽販賣,最關鍵的是人。就像郭昶所說,地方上官商兵匪相互勾結,青鹽走私遠比我們想象中勢力龐大且牢靠,正因為此,古往今來,私鹽販子總有能力起事造反,譬如前朝程咬金。”

程咬金這個人物,在延州鐵壁軍中可謂人人知曉,此人乃唐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功名十分顯赫,“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的故事更是被將士們傳得神乎其神,因他與馳名西北的面捏將軍狄青一樣,拿馬槊做兵器,李元惜便分外喜歡他,后來郭昶說他鹽販出身,當真叫李元惜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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