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尋人救董安
- 大宋青衫子
- 陸殼兒
- 3280字
- 2024-03-01 13:20:14
當天,街道司內的歡樂自不用說,甚而有不少羌人攜酒登門同賀,李元惜自己也難得好心情,飲酒無數,喝了個酩酊大醉,又叫小左辛苦把她攙進寢房去,先將她發上所系的布帛解下,放回到斬馬刀之前的小盒里。
“主君,你若在天有靈,請你保佑姐姐在京城萬事無憂。”她向著錦盒虔誠地拜了拜,正欲轉身去打水,不免自己的心愿也跳了出來,似要急切地與那在天之靈說些悄悄話。
“主君,我爹娘隨鐵壁軍一同撤入深山,如今鐵壁軍出戰,形勢大好。請主君念我爹娘忠心耿耿,保佑我爹娘,平安重回金明砦。”
又虔誠地拜了拜,才去拎了木桶打水,走出垂花門時,有多少青衫立刻起身去幫忙,她只站在門口等了等,一二三四五桶冒著熱氣的水就提到寢房前。
“我只要一桶,剩下的你們拿去洗漱,都別喝了,這都半夜啦,明日還要干活,一個個醉醺醺的如何了得?早些收拾去休息吧。”小左打發走青衫們,拎著水桶進了房間,沾濕毛巾,伺候著李元惜洗漱后,鋪床叫她先睡。
此一夜,睡得很是香甜,清晨時卻被門外的竊竊私語吵醒,這才發現天色已大亮,陽光穿過窗戶的油紙,大片地灑落進來,提示此刻已時辰不早。昨夜宿醉又乍然驚醒,頭疼腦漲,唇齒干渴,她舔了舔嘴唇,下床穿鞋,走向桌上的茶壺。
“你最后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這是小左的聲音,另一個聲音清澈的男孩回她。
“就昨天馬球賽開始前!他興沖沖地向我保證,球賽結束,馬上回來接班。”
“奇怪,董安沒有告訴我他要去哪里呀?”
李元惜聽明白了,來的人是錢溜子,聽上去他精神不大好,總提著一口氣,好像隨時能哭出來似的。
“左姑娘,大慈大悲的左姑娘,我真撐不住了,你瞧我這兩只眼睛,都腫成桃了,董大哥再不去換班,我真要一頭栽倒,睡死過去了——你快去跟大人說一聲吧。”
聽到董安未去換班,李元惜連忙立起壺嘴,止住水流,專心聽門外小左正著急著安撫著錢溜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先叫青衫們幫忙,盡快去把董大哥找回來。見過西夏鹽官的就你二人,董大哥不在,你也回來睡覺,咱們守著安福街,不是白守嗎?你再堅持堅持,速速回去……”
李元惜拉開門,小左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姐姐,你輕手輕腳的,要嚇死人嘞。”
是真嚇死人,不過,不是因為李元惜的輕手輕腳,而是因為董安的神秘失蹤。
晌午的陽光分外刺眼,飯菜的香氣已從前院飄來。李元惜看那錢溜子雙眼紅腫,眼里多有血絲,體力的確再難支撐下去,想自己作為給他們發號施令的人,卻在床榻上舒舒服服地睡著,實是不應該,以至于誤事。
慢表愧疚,她關切著董安的動向,便急問錢溜子,眼下,安福街是什么情況。
“大人,你交代的事,我不敢敷衍,自昨日下午開始,我就在安福街盯梢,安福街到現在也沒出現那個人。可是,原本按照計劃,董大哥應后半夜去換我的班,但我們等來等去,不見他人,我們這組里的雷照氣得要回來捶他,我好不容易勸下了,心想早晨他總該到了吧?沒想到,早上也沒來人,倒是他手下的那些個兄弟來了幾個——他們來了能怎樣?沒有董大哥,他們也不認識鹽官啊。沒辦法我這才回來,想請大人出面去尋董大哥。”
昨日董安抽空去看了球賽,之后事情太亂,李元惜也沒顧得上去照料他,難道是從球賽那時起,他人就找不到了嗎?
李元惜隱隱感到不安。
小左這時也捋著肩頭的一綹頭發,蹙眉回憶:“我想起來了,昨日馬球賽,董大哥起先很正常,還和我們有說有笑,忽然他神情就不對了,好像特別小心地提防著什么,后來,我見他往遼國球手休息的那地方去了。”
“去遼國球手那里去?”李元惜暗暗吃了一驚,自打遼國煽動羌漢矛盾暴露,李元惜便認定了他們絕非省油的燈,董安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大遼球手休息的地方,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人,想去確認。據她所知,董安并無遼人朋友,最有可能的解釋,便是與最近他執行的秘密任務有關。
忽地,混沌的頭腦里設想出一種可能——逃走的西夏鹽官!
雖然聽上去不太可能,但是,倘若這西夏鹽官也想借著馬球賽的熱鬧,去接觸丁若可呢?
董安沒出現,換句話說,董安危險!
“壞了壞了!”李元惜回身去屋里扯了官服,小左見她這般緊張,心里也發慌。
“你要去哪兒?”
“去大遼使館要人。”
“董大哥去了大遼使館?”
“可能是被發現,然后捉了去的。”
“那絕不能這樣去。”小左拉住她,急急地往梳妝臺前推:“哪有披頭散發的大宋官員,殺氣騰騰地去見遼國大使的道理?你尚且只是猜測,若猜錯了,如何是好?”
李元惜管不了許多,去喊門外懵懂的錢溜子:“你告訴雷照那鹽官的容貌特征了嗎?”
“不僅告訴了,還給他畫了張——雖然畫得不好,勉強能看。”錢溜子答說,李元惜當機立斷,囑咐他從現在開始,就在街道司內,不要再出去半步。畢竟街道司見過西夏鹽官的人只有董安和錢溜子,萬一鹽官殺人滅口,錢溜子難保一命。
錢溜子當然愿意在街道司美美地睡一大覺,可見李元惜這般慌張,他的困意也一下子消散得一干二凈,聽李元惜說董安去了大遼使館,他只覺得頭皮發涼,在汴河上他們乘著小葉舟,拼命攔截帶著令牌的羌人時的那股提心吊膽又奮勇向前的勁兒,又給他疲乏的身子注入無數動力。
可是,那畢竟是大遼使館啊,他只是一個青衫子,且曾因為小偷小摸,抓住后被官府敲了板子,這樣的他,如何去救董安?
“愣著做什么?”李元惜見他在門前久久不動,面上傻愣愣的,眼珠子卻烏溜溜賊兮兮的,全然沒有之前那個疲憊勁兒,便覺得這廝有鬼。
“大人……”
“不許去!聽到了嗎?你只在衙司內老實待著,一步也不準跨出去,”她招招手,叫錢溜子靠近身邊,小聲地告訴他真相:“你在汴河上記住了那人,那人也記住了你,如果他真逃進大遼使館,董安便是奔著他去了,董安現在仍沒有回來,你不害怕他們也對你下手嗎?”
錢溜子嚇蒙了,嘴唇哆嗦幾下,便趕忙退出門去。
“你快些!”她催小左,待束起頭發,她戴了官帽,去牲口棚里牽了馬,趕緊就往衙司外跑,同時吩咐小左立刻去都水監,通報孟良平這里的情況!
“董安這漢子,腦子里是攪了漿糊了嗎!”李元惜氣得緊,“萬一驚動了遼國使臣,鹽官能不能抓到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活下去又是一回事!”
到了大遼使館前,她下馬疾步走上前,抓著門環用力叩門。
使館院里有衛士,立即出門查看,他二人頭上都包著白布,神情哀痛,見到來人是李元惜,認出她是大宋馬球隊里最出風頭的那個女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兩個衛士摁住她的肩膀,用力往外推了一步,李元惜早就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他們二人手落到她肩膀的一刻,她便瞬時向后退出一步,雙肩再輕巧地向側面一滑,兩位衛士手上使出的力道都吃了空,要不是腰力穩健,這會兒該趴地上了。
“這就是遼使待客之道嗎?”
李元惜冷聲斥責,趁機往院里竄入,想要攻其不備,看它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兩個衛士惱羞成怒,竟然抽刀趕到李元惜身前,守住門檻。
“我大遼使館從未邀請你來訪,李管勾請回。”
李元惜向院內望去,只見院內停著一只高大氣派的紅木棺槨,廊檐下吊著冥燈,掛著白幡,人人神情皆是悲痛萬分,頭包白布守喪,在球場自刎的大使儼然是他們的大功之臣。
然而,就李元惜看來,這些人全部都是蠢材。
當今天下,宋遼割據一方,自澶淵之盟以來,和平已久,兩國百姓安居樂業,官商往來絡繹不絕,好一個盛世繁華,然而,這什么狗屁大使偏要借著西夏元昊稱帝,妄圖分裂大宋羌漢同胞一心,荒大宋盛世以成就元昊的血流成河,簡直是宋遼共同討伐的大惡賊,哪有什么功臣應有的前瞻思慮?
不過,她此番來,不是為了大使,也不是為了家國大事,僅僅為了董安。
眾人對她皆怒目而視,李元惜向前直闖,兩把亮晃晃的刀寸步不讓。
“大遼使館豈是你隨隨便便能踏進來的地方?”
“遼國使館在大宋國土上,身為宋人,為什么不能進入?”李元惜大喝,見正堂里有顆不包白布的腦袋,仔細打量,卻是那衣著華貴的小屁孩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雖是個唯恐世道不亂的小屁孩,但身份畢竟尊貴,李元惜須得顧及禮數,只能耐著性子,向里面喊話。
“小王子,我是大宋街道司管勾李元惜,我來使館,是為尋找我的人。他今日到你們馬球隊休息區去見一位故人,往后,人就失蹤了。”
“你當我們這兒是什么地方?”耶律洪基氣得大叫,幾步跑出來,奪了衛士的刀,刀口扎在李元惜胸前,他兩眼紅著,似乎是為大使之死而傷心,更是生著悶氣:“我知道你,你是金明砦李士彬的女兒,也是街道司的管勾,那又怎樣?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