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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不可信天命

“在下丁霆,家父禮部侍郎丁若可,祖上汾州,與延州可算是只隔道山的好鄰居。”他翻身下馬,將垂在額前的一縷長發向后一甩,走到李元惜面前,一雙眼滴溜溜地打量著李元惜。

李元惜回頭去看孟良平,后者鐵青著臉,一副不悅的樣貌:“丁衙內,注意禮數。”

“孟兄!”丁霆故作吃驚,卻不懷好意地向李元惜擠了擠眼:“你這話就帶偏見了,我如何不知禮數?只不過對巾幗女將甚有興趣罷了。”

至此,李元惜算是看明白了,這丁霆果然是個愛惹是非的紈绔子弟。兩人多次交手,今日還是第一次面對面,她正要說什么,小叔護她心切,一把拽開衣裳,露出黑森森的胸毛:“來呀,兄弟,你對我也有興趣唄,我不要你有禮數,我就喜歡野的!”

說著,還把身子往丁霆身上蹭,嚇得丁霆連連后躲。

“李元惜,你帶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丁霆嫌棄地埋怨,李元惜笑笑:“丁衙內,不論咱們過去發生過什么不愉快,到了球場上,我勸你拿球講話。”

這時,訓練馬球的朋頭敲了鑼,一群人趕緊整頓衣裝上了馬,熱情邀請李元惜:“李管勾,比賽在后日,今日我們尚且在訓練。請上殿臺上觀看。”

“我們不是來看賽的,我們隨你們一道訓練、比賽。”李元惜坦言,眾人頓時瞠目,不敢相信。

“你?”

“還有他兩。”李元惜指了指小叔和教頭,他二人體格魁偉,杵在李元惜身后像兩尊鐵塔,不像是來打馬球,倒像是來打他們的。

“李管勾,你可真是叫人大開眼界,這京城還有你辦不成的事嗎?”幾人都甚為驚訝:“你是女子,他二人又是羌人,你們都不會打馬球,這條件居然還能進了荊王主持的馬球隊,和遼人打一場關乎大宋名譽的比賽,這事,翻遍了一萬年前的古書,我也沒聽說過啊。”

“好了,別貧嘴了。”孟良平打斷他們,恰好那邊銅鑼聲又在催促,眾人只得打馬回到場中。

馬廄建在馬球場東南一角,內中飼養著近五十匹訓練有素的良馬。每一匹都體型高大、毛色油亮,雙目有神而四蹄矯健,李元惜見了,分外歡喜,挑選了其中一匹最喜愛的棗紅馬,裝好鞍和腳蹬子,牽出馬廄,先上馬繞著馬球場騎乘兩圈,李元惜本就是馬背上長大的,自然,不僅能騎得了馬,還能騎乘炫技。或是立于馬背,或是周貫馬腹,絲毫不費力,她的作為,吸引了小叔和教頭極大的興趣,也跟著比試起來。

原本已在場地上開練的眾位球手,也不免停下來注目驚嘆。

李元惜猶如回到延州,牽起了久經沙場的戰馬,座下傳來強有力的心跳,奔跑的意愿疏散著久關籠中的苦悶,僨張的血脈、激昂的情緒,使得李元惜胸口瘀堵著越來越多的痛快,須得大叫一聲才好發泄。

提韁繩時,馬兒揚起前蹄,發出高亢的嘶鳴。

“看來它也喜歡你。”孟良平幫她牽住韁繩,連同小叔選的灰馬,教頭選的黑馬一并交給錢飛虎看管,并告知負責馬務的小官,此馬為三人所用,賽期就不要另轉人手了。

李元惜見了錢飛虎,以為他又帶來了公務,要叨擾孟良平,心下不大情愿。

錢飛虎忙打消她的顧慮,提著一個陶罐,又指了指身后的小凳、汗巾等:“李管勾,大人臨走前就叫我置辦這些東西,打馬球是件耗體力的活兒,須得有人幫忙著買水啊吃食什么的,跑前跑后照應著,于是,我就來了——快,先喝杯水。”

喝水時,孟良平拿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紅色小球,這便是這場比賽爭奪的對象——馬球。它是純木制成,質地堅硬、彈力很好,唐代女詩人魚玄機所寫,‘堅固凈滑一流星,月杖爭敲未凝休’中,流星就是指它。

打馬球需要鞠杖,大約半人長,用臘桿制成,桿頭釘著一個擊球用的小橫木。孟良平叫錢飛虎取來棉布帛,親自將它纏在鞠杖手柄處,送給李元惜:“臘桿光滑,容易脫手,更容易磨起血泡。纏層布帛就會好很多。”

“飛虎,拿我的護具來。”孟良平交代說,兀自拿起李元惜的護具,幫她往身上各處需要保護的地方捆綁。李元惜想自己動手,卻被孟良平制止。

“馬球比賽中,你極可能被使絆子,倒地下馬,這些護具能最大限度保護你,”他說著,拍打著李元惜小腿、手腕和腰部:“遼人揮桿時,會故意來傷害你的這些部位,一旦受傷,你便使不上氣力,只得退下。馬球的打法十分簡單,兩隊馳馬擊球,在馬奔競之時,把馬球擊入球門,入一球得一籌,以得籌多寡決勝負。”

他本是正常教三位門外漢如何保護自己,不料小叔倒是看得有些不高興。

“你啊,先不要對我惜丫頭動手動腳的,好歹我這個長輩在,顧及一下我的心情。”說著,他又擠開李元惜,往孟良平身前站定,大義凜然地犧牲自己的色相:“來,你拍我。”

孟良平卻不動了,小叔拽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腰上放,然后,卻抓了個空。

“你還挺快。”

他暗中較上勁,用更快的速度去抓孟良平橫在腹前的手腕,沒想到又抓了個空。

“嘿,你這人……”

“砦主請自重。”

此一日以及第二日,李元惜和小叔、教頭都在馬球場訓練,惡補馬球技巧,等到比賽前夜,球手們都及早地入眠,為第二日的馬球賽攢足精氣神。這是眼下京城百姓尤為關注的比賽,百姓們多攜家帶口,在夜里便出城去金明池,在馬球場的看席上占一座。

為著迎合這一活動,周通達賃馬行的生意甚是火爆,以至于出城的街道上擠滿了牛、驢、騾、馬等各牲畜。

街道司調了整整三營青衫,用來指揮交通,維護秩序。

馬球場在夜晚開始布置場地,將訓練時踩踏翻起的場地重新夯實,場地四周插滿紅旗,球門重新加固,殿臺上早豎起各類姓名牌,或是龐太師,或是張太尉,都是提前約好了的。居中最好的看臺,自然是留給官家的,武官地位不及文官,即便同為一品,樞密使也陪不在皇帝身側。

遼國使團坐側位,其中最尊貴的,自然是為他們的大王子耶律洪基準備的。

翌日大清早,小左也忙活起來,為李元惜穿衣打扮,盡顯颯爽英姿。青衫們都興奮不已,恨不能全去球場為她助威。董安剛從丁若可宅邸附近晃蕩回來,換了身衣裳又要去金明池,李元惜勸他休息,他卻堅持要為李元惜去助力喝彩,李元惜只得叫人守著他,中午過后,必須回街道司睡覺休息,好確保晚上再去丁宅外晃蕩時,不會因為疲憊誤了大事。

小左則準備了籃子,里面放上中間補充體力的小食、果子等,預備了跌打損傷的藥,還準備了個水袋子。

直到這一刻,李元惜仍覺恍惚。她站在李士彬的牌位前,凝視著那條帶血的布帛。

“爹,如果你真在天有靈,沒有離開惜兒,就請保佑惜兒,大挫遼國銳氣吧!”她拾起布帛,交代小左為自己束發。今日不同尋常,羌漢矛盾能否就此緩和,自己能出力幾分,得見官家,又該如何陳訴己愿,在她心中仍是一團迷霧。

隱隱的,她記起爹的教導:盡力而為,不可信天命。

片刻后,孟良平和錢飛虎便到了街道司,李元惜帶了教頭、小叔和小左、董安,兩撥人馬一同行到金明池,此地已是熙熙攘攘,人聲喧鬧,馬球場內,荊王早到了,正安排比賽前前后后的事。

這是李元惜頭次見到荊王,他慈眉善目,長須飄然,很是平易近人。若不提他的身份,倒像是平民中的一位長輩。球手們仍把他當做賢王來做禮節,荊王也覺得生分,連連擺手制止。

“到了這球場上,大家都是一樣的。我年輕那會兒,也打過馬球,還被說笑是狗熊騎馬,放不開手腳嘞。”

一席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荊王將成衣坊臨時趕制的衣服一一分發給眾球手,到李元惜這里時,他愣了愣,雖然從未見過李元惜,但作為馬球隊里唯一的女子,他自然清楚她的身份。荊王眼神極為溫和,手在賽服上拍了拍,不消多言,所有囑托都在此了。

大宋以白色為尊貴,紫、紅次之,這衣裳統一染做紅色,由此來顯示皇家的重視。靴子統一使用柔軟的小牛皮,鞋底納出復雜的紋路,以便踩著腳蹬時不會脫滑而出。鞠杖統一用硬度高的雞翅木,馬球新作,顏色鮮紅。

朋頭將球手聚攏一起,講著他認為最重要的事項,譬如這球應該怎么打,誰應該配合誰,誰的弱點是什么,優點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遼人馬球隊的名聲一貫不好,切記小心他們罔顧規則下黑手。

氣氛一早就緊張起來了,李元惜正聽得投入,身邊的球手換了人,熟悉的感覺讓她不消回頭,便知來人是誰。

“不可輕視遼人,萬般皆要小心。”孟良平小聲叮囑。

“怕的就是他們規矩!”李元惜已按捺不住那顆上陣“殺敵”的雄心,卻見孟良平眉頭微蹙,便知他又在擔心什么,只好無趣地寬慰他:“我知道,要有分寸。”

大宋的馬球隊里,漢人有孟良平、丁霆、張孚等,羌人有李元惜、小叔和教頭,共計十八名。

忽然場外響起咚咚的擂鼓聲,眾人連忙去看,只見遼人用十多匹馬牽引著一面大鼓入場,擂大鼓的漢子虎背熊腰,赤著上身,身上紋著鬼怪圖樣。他兩手執鼓槌,臂上肌肉高高隆起,好一副陽剛氣質。

隨在鼓車后的是儀仗隊,各個都是赤膀力士,擎著旗幟,上繪大遼的狼圖騰,一匹匹狼隨著獵獵作響的旗子,仿佛要一躍而出,大殺天下。

這旗下下,八人抬著一只步輦,上坐著一個小娃娃,約只有七八歲的模樣,他便是遼國大王子耶律洪基。

在他身后,是遼國的使團,再其后,才是球手們。

這一陣仗分外浮夸又惹眼,耶律洪基一臉得意,在宋朝官員的迎接下,下了步輦,又上殿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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