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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青鹽換黃銅

這邊的周天和平白地被李元惜拿來調侃了番,先是發懵,轉瞬胸膛里的心跳便如擂鼓般,震得他頗是眩暈。小左像只靈巧的蝴蝶,去追打故意引逗她的向日葵,他卻被突如其來的蜜意黏著,沉浸在自己的一片想象中。

一片櫻樹林,一座小草屋……

“師爺,快去啊!”大伙兒催他,他頓時覺醒,臉上的喜悅藏都藏不住,慌忙丟下筷子,去追小左。

撲進賬房,只見小左正捂著臉,在月光隱秘的角落急跺腳,嘴里罵著:“臭姐姐,爛姐姐,看我以后還對你講不講心里話了!呀!不活了不活了,丟死人了……”

周天和闖進門來的聲響驚得她一跳,慌忙來解釋:“姐姐是瞎說的,你千萬別誤會。”

“誤會?”周天和吃了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是,他同小左從未發生過什么,他追了上來,也是一時沖動,并不能說明什么,只是心底的遺憾,像是無底洞般,嗖嗖的吹著寒風,要將他吸引了進去。

“左姑娘,你放心,我不會誤會你的?!彼麖娧b鎮定地說道,手扶著椅背,作勢要長久地坐下去:“要我陪你嗎?”

窗外的涼風吹過面頰,像吹熄了一盞熾熱的燈。他坐了下來,眼見著小左在袖筒里捏著雙手,小心翼翼地在對面坐了下來。她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受驚的小鳥,叫人不由得心生疼愛。

他點燃桌上的油燈,火焰跳動,映著兩人通紅的面頰和久不能平息的心思。

“你不會笑話我吧?”小左忐忑地問,周天和搖搖頭,又覺得搖頭太過敷衍,便解釋:“我也做夢。我爹也催我娶親?!?

“我想著,進街道司,是我有生以來的許多年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不止是因為這里可以實現我的抱負,也是因為……”他低垂眉目,手指緊捏,卻因為“誤會”,不便再多說什么,只能將已到喉頭的話語重新吞咽、咀嚼和消化。

賬房里寂靜地燃著燈油,大院的喧鬧似乎隔了很遠,小左雙手放在算盤上,撥弄幾次,空氣中隱隱傳送著胭脂的香氣。

“師爺?!?

“在?!?

“這個季節,櫻花盛開了吧?”

“明日帶你去城外沈家花園,那里的櫻花開得最美?!?

小左驀地起身,急著詢問:“今夜就去,如何?我沒告訴姐姐,我夢到的,是夜晚的櫻樹林。我摘了櫻花,做了櫻花餅?!?

看她那急切的模樣,周天和笑笑,自然是滿口答應:“好,我們這就去摘櫻花做櫻花餅,希望沈老先生不會趕走咱們?!?

不說別的,兩人立即拾了個褡褳出了賬房,小左拽住往大院去的周天和,賭咒似的說道:“我死也不叫姐姐再笑話我——咱們從牲口棚那里翻墻走。姐姐打小就不老實,翻墻的事做過多少次,我都不記得了。我做她的丫鬟,學的本領比街頭雜耍都多。你會翻墻不?我教你。”

大院里,李元惜絲毫沒注意到小左、周天和已然出逃,方才青衫們說到的另一件喜事,頗令她欣慰。靳長生竟然要大婚了!新娘便是那個啞丫頭。不過,青衫們并不稱呼她是啞丫頭,而是直呼大嫂。

“什么時候?”她問靳長生。靳長生年近三十,以往做挑水工時,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找到伴侶。

“租下房子就辦?!彼拥卣f,“丫頭已經在城墻腳下的西教坊找到合適的房子,明天我抽空去簽租約、交租金?!?

“那豈不是很快就能喝得上你的喜酒了?”李元惜大笑:“靳長生,平日·你少言也就算了,這等大事你也能瞞得住?我早說過,你要是大婚,我定然贈你喜宴。說話算數,咱就在這街道司開筵席!”

靳長生千恩萬謝,說了許多要為街道司當牛做馬的話,李元惜相信他是真心而發,大家說笑許久,便也散了。該休息的休息,該值班的值班,一如往常。

她去賬房找小左,小左不在,罵她一頓又如何?回到寢房,自己洗漱一番,上·床就寢,卻好賴睡不著。只好翻起床褥,找到早前在錢家田莊撿來的那枚銅錢鏢,翻來覆去地看。

突然疼,指肚滲出一顆豆大的血珠,她含·進嘴·里吮·吸,喉間一股澀的腥味?;叵虢袢盏狞c點滴滴,一股暖流涓涓而出,只是未盡興。怎樣才能盡興?

大理寺專職辦案,都水監與它的“要事”,能是什么?孟良平此刻又在做什么?他是否也會忽然想起今夜的歡歌笑語?

不得而知!

此時的都水監內,匯集大理寺少卿及三司使,他們是承官家密令,共同調查西夏青鹽走·私案。孟良平有預感,這次的青鹽,才是西夏奸細所指的那個“鹽”。

他叫來錢飛虎,務必要加強巡邏,若有奸細,立即吹號示警,不能俘便立殺之。

所謂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鹽乃國·家經濟命脈,在京城統一由都鹽院售賣。官鹽分三種:顆鹽、末鹽及井鹽,它們本就質糙,又常年被摻沙售賣,在百姓間失了信譽,致使西夏出產的青白鹽趁虛而入,大量被走·私入市,官鹽四十五文一斤已是保障民生的低價,而西夏青鹽一斤僅售十五文,百姓焉能棄低價?

西夏青鹽嚴重擾亂大宋鹽市,實是朝廷所不能容忍。

“西夏青鹽價低,似有折本可能,我們調查半年余,發現邊境走·私,鹽販必須拿銅錢與之交易。我大宋本就少銅,鑄錢需用鐵,銅的大量流失,更是對我們不利。”

發言的,是大理寺少卿吳醒言,三司使郭昶繼續補充:“我們發覺,鹽販中的其中一支,交易從不用銅錢,幾乎是白拿,要多少有多少,且拿到的,都是上等好鹽,于是我們派人秘密入境西夏去調查。”郭昶拿出一條沾血的布帶,放在桌案上,布帶先由幾位大人看過,然后才交到孟良平手里來。

“這個密探,是我爹郭恒的親信,他被歸途中被西夏人發現,不得已,撕破衣衫,用血寫就這條布帶,一箭射發過來,我們的人親眼看著他被夏賊殘忍殺死,卻不能救,他們回京時又遇到延州戰事,一波三折,幸不辱命。”

那布帶被孟良平攥在手里,像是要被他狠狠捏碎一般。血跡雖然模糊,但不難辨別,上書:元昊賜張元鹽場三處,攏收銅錢。

鹽、張元、丁若可,隱隱約約的,孟良平覺察到,自己已經揭開了丁若可真正的機密!

“我們之所以放幾批摻土的官鹽,是已致仕的三司使郭恒大人的主意,這招叫引蛇出洞,叫西夏青白鹽肆無忌憚地進入京城?!眳巧偾浣又?,叫孟良平找來一張最新的汴京城內水系圖。

他已探查明白,這次押鹽入京的鹽販,會把鹽藏在石膏礦石下,由貨船走水路進京,都水監必須秘密協助大理寺行動,活捉罪犯。

“孟大人,官家信得過你,水路的布置,全靠你安排了?!惫普Z重心長地交代,孟良平拱手,向兩位肱骨大臣深深作揖:

“竭力效勞!”

汴河河道最寬最深,水流也最急,城外上游地段,僅二十公里便分布著兩個大渡口,鑒于不少貨船為避進城查驗貨物和收稅,會在城外渡口卸貨,而大理寺在偵查中發現,私鹽販子也常在這兩個渡口處活動。

“我們大理寺,和郭大人轄下的鹽鐵司都會在汴河兩岸布置自己的心腹,到時萬事俱備,只待東風。孟大人,一旦西夏私鹽出現,你我配合,立即收網,不逃一個人,不漏一粒鹽!”吳少卿揮揮拳頭,志在必得。

可孟良平有隱憂:倘若是自己負責押送這一船私鹽,進別國的國都,會同船而行嗎?定然不會,自己會乘客船,緊隨貨船之后,一旦貨物被官府攔截,客船只需掉頭逃遁,尚不會被威脅自身安危。

對此,少卿微微搖頭:“以往的偵查中,從未發現押送人與貨船分開的前例?!?

“都鹽院官鹽出現問題,京城百姓買辦私鹽已成習慣,”孟良平展開那條沾血的布條,指著“張元”的姓名給兩位大人看:“張元不同于西夏羌人,他自小長在大宋、熟悉大宋,他清楚朝廷不會放任這一現象不管,何況前些日子,又有宋人潛入他鹽場偵查的事跡提醒。既然兩位大人想勝券在握,就要顧及任何可能,不可有半點疏漏……”

提到這里,三司使郭昶突然冷哼一聲:“孟兄,你未免太把張元當回事,他在大宋,不過是個落榜書生,能有什么大智慧?”

郭昶乃是三甲進士出身,掌管全·國禁榷商貿和財政收支,地位僅次于兩府大臣,當然驕傲自滿,看不上落榜之人。然而,人的能耐大小并非只看卷面上的筆墨。眼見得郭昶如此輕敵,孟良平頓生怒意,他克制著情緒,冷冷發問:

“張元是西夏國相,協助元昊,把西夏從蠻荒游牧民族建成吞并大小戎族的帝國,難道不是大智慧嗎?從前大宋上下鄙夷元昊,如今有金明砦、三川口的大敗,要是再鄙夷張元,我看,郭大人未免太自信了!”

郭昶哪里肯受這個氣?登時怒目圓睜,指著孟良平的鼻子欲加教訓,方放出個“你”字,突然變了神色,和顏悅色地,把孟良平推進了難堪境地。

“孟水監說得有道理。我記得,你轄下街道司管勾很有本事。家父曾貴為太宗朝三司使,如今也被她籠絡,常去做客。不如孟水監這重顧慮,就交由她去做,如何?”

大理寺畢竟是勘察辦案的衙門,實戰經驗要比只在文案上辦公的三司強了不少,就在郭昶陰陽怪氣間,少卿經過一番思慮推敲,認同了孟良平的觀念:為保全勝,務必要顧全所有疏漏。但畢竟人貨分開的可能不大,因此,只需派人盯著私鹽船后的幾艘客船便是。

他連忙做起和事佬,給兩位拱拱手:“兩位都是為國事著想,為官家解憂,切勿傷了和氣。孟水監,大理寺與鹽鐵司調動人馬皆不易,郭大人只是煩惱此事,并無疏忽之意。追捕鹽販,主要是從水路著手,依我看,孟水監,咱們方才計劃的部署不變,大理寺抽調兩名捕快,按你所說,嚴密監視尾隨鹽船后的客船,如若果真鹽販藏于客船,可不至于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何?”

得于少卿的啟發,郭大人雖不情愿,也不想落人后。

“既如此,鹽鐵司也愿抽調兩名差役,配合捕快一起行動?!?

過程雖坎坷,所幸達成一致意見,就著水路地圖,孟良平連忙再將自己的意見講示了番,征得二人同意后,便不敢再耽擱,連忙調堤岸司管勾立刻到都水監言事。

有密探報說,七日前貨船已從宋夏邊境出發,留給三人準備的時間著實倉促,但也是密探緊趕慢趕趕出來的,不可貽誤。

都水監所轄衙司中,以堤岸司最熟悉水務,因此,堤岸司管勾趕來后,孟良平立即遵照兩位大人指示,趁夜吩咐下去,令他召集心腹,置辦道具,隨后依據計劃分別行事。

“你們的目的只有一樣:協助大理寺捉拿要犯,其余的,不許問,不許說。”他囑咐。

管勾耳朵里聽得明白,心里藏著糊涂,聽命辦事,于午夜時分與喬裝打扮的大理寺捕快和鹽鐵司差役,在汴河城外裕豐渡口處會和,并依照計劃秘密分散開去。

只客船篩查跟蹤之事,還未來得及落在實處。貨船就在這兩天進京,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故最好今夜再去尋李元惜,叮囑個明白,好叫她有時間準備。孟良平這般打算著,送走三司使和大理少卿,心里盼著鬼樊樓對緝捕鹽販的計劃并不知曉,只道是尋常的辦案需求。

抓住鹽販,那么,張元在宋國都內販賣私鹽的合伙人,也就要浮現而出了。

到底那人是不是丁若可?

這般思考時,孟良平已見到暗處有乞兒在向他張望,遂折身回到衙門內,佯裝先回寢房歇息,再趁著巡邏的衙役繞出后院的短暫時間,開門欲出……

“大人!”

錢飛虎手里端著碗酸梅湯,熱情地向他走來:“是不是晚上吃多了消化不動?我特地去外面買了這消食湯羹,趁熱喝了,走兩圈就舒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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