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線索交織:織坊秘辛與夜襲
齊州官營織坊的院子里,晾曬的絲線在風(fēng)中飄得像彩色的蛛網(wǎng)。坊主是個矮胖的中年人,見周正陽亮出官牌,臉立刻堆成褶子:“參軍想問什么?小的知無不言!”
“上月領(lǐng)的柞蠶絲,用在何處?”周正陽直奔主題。
坊主愣了愣,轉(zhuǎn)身從賬冊里翻出記錄:“是李長史讓人來領(lǐng)的,說是要繡面錦旗,給興國禪寺賀壽用。”他指著庫房,“還剩些邊角料,參軍可要看看?”
庫房角落的木箱里,果然堆著些柞蠶絲,旁邊還散落著幾片金箔,質(zhì)地與柳掌柜身上的如出一轍。“李長史親自來取的?”
“是他的親隨王二,”坊主回憶道,“那天還拉走了幾匹黑緞,說是要做幡旗。”
雀翎突然用箭尖挑起段絲線:“這線上有蠟油!”她湊到鼻尖聞了聞,“是蜂蠟,用來防水的——做幡旗用得著防水?”
周正陽拿起絲線在指間搓動,蜂蠟下的纖維里,竟藏著細(xì)小的金屬顆粒。“不是做幡旗,”他沉聲道,“是做盛放水銀的袋子。”
加拉爾丁突然一拍大腿:“我就說怎么最近胡商總往齊州跑,原來是來收水銀的!這東西在西域能賣高價!”
離開織坊時,暮色已濃。周正陽讓小李去查王二的行蹤,自己則帶著眾人往興國禪寺去。剛走到半路,兩側(cè)的樹林里突然射出數(shù)支冷箭,直奔周正陽面門!
“小心!”雀翎抽箭格擋,箭簇相撞發(fā)出脆響。阿雅的白蛇如白閃電竄出,纏住支射向許亦晨的箭。加拉爾丁將酒葫蘆砸向左側(cè)的弓箭手,趁對方躲閃時拔刀砍斷弓弦。
周正陽翻身躍上騰霜白,橫刀劈開迎面而來的箭雨。黑暗中竄出七個蒙面人,短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招式狠辣,竟帶著軍中的路數(shù)。“是府衙的人!”他認(rèn)出對方腰間的腰牌樣式,“他們的刀是官造的!”
雀翎一箭射穿為首者的肩甲,那人踉蹌后退,露出手腕上的刺青——一朵蓮花,與李嵩玉佩上的紋樣相同。“抓活的!”周正陽大喝著策馬沖上前,橫刀架住對方的短刀,刀柄相撞的瞬間,他突然認(rèn)出這人的身形,正是李嵩的親隨王二!
王二見身份暴露,突然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就要點燃腰間的油布包。阿雅的白蛇閃電般竄上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火折子掉落在地,被加拉爾丁一腳踩滅。
“說!誰派你們來的?”雀翎用箭尖抵住王二的咽喉。
王二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是……是李長史……他說……說柳掌柜泄了密,要……要滅口……”
話音未落,遠(yuǎn)處突然傳來馬蹄聲。李嵩帶著官差趕來,見此情景,故作驚訝:“這是怎么了?王二怎么會……”
“李長史來得正好,”周正陽勒住馬,“你的親隨帶人襲殺朝廷命官,你說該當(dāng)何罪?”
李嵩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卻強作鎮(zhèn)定:“參軍誤會了!王二定是被人收買,冒用我的名義……”
“是嗎?”許亦晨從王二懷里掏出個賬本,“這上面記著每月往西域運水銀的數(shù)量,簽收人是波斯商隊,而付款人……”她指著落款,“是齊州長史府。”
李嵩的額頭滲出冷汗,張著嘴說不出話。周正陽望著他,突然明白柳掌柜賬簿上的“官中用度”是什么——那根本不是采買,而是李嵩利用職權(quán),讓柳掌柜幫他走私水銀的分成。
四十、鎖龍井秘:水銀窟與金身淚
興國禪寺的后院荒草齊腰,鎖龍井的井口蓋著塊銹跡斑斑的鐵板,上面的鎖鏈纏著密密麻麻的符咒,被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李嵩被官差看押在一旁,臉色灰敗如死灰。
“撬開它。”周正陽對鼴鼠道。
鼴鼠用特制的小撬棍忙活了半晌,鐵板終于“哐當(dāng)”一聲落地。一股刺鼻的汞味撲面而來,井里黑黢黢的,深不見底。雀翎點燃火把往下照,只見井壁上鑿著層層臺階,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
“下去看看。”周正陽率先邁步,阿雅的白蛇纏在他手腕上,充當(dāng)活的探測器。
井底比想象中寬敞,竟像個人工開鑿的石窟。角落里堆著數(shù)十個黑緞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正是用柞蠶絲和蜂蠟制成的防水袋。加拉爾丁用刀劃開一個,銀白色的液體立刻流出來,在火把下閃著詭異的光。
“是水銀。”他咋舌,“這么多,夠毒死整個齊州的人了!”
許亦晨在石窟的石壁上發(fā)現(xiàn)了鑿痕,與趵突泉石雕底座的痕跡一致。“他們從這里挖了暗道,直通泉眼,”她指著暗道入口,“用泉脈的水冷卻水銀,再通過泉眼運出去。”
雀翎在一堆廢棄的工具里,找到個刻著“柳記”的銅瓢,瓢底沾著些金箔碎屑。“柳掌柜不僅參與走私,還幫他們修補工具。”她用箭尖挑起片金箔,“這上面有胭脂粉。”
周正陽的目光落在石窟中央的石臺上。臺上擺著尊殘破的泥塑,泥塑的臉被人用金箔貼過,正是興國禪寺佛像的樣式。而泥塑的底座,刻著與李嵩玉佩相同的蓮花紋。
“慧能是幫兇。”他恍然大悟,“李嵩利用佛像金身做掩護,將水銀藏在佛像里,再由波斯商隊運走。柳掌柜發(fā)現(xiàn)他們用泉脈水提煉水銀,污染水源,想退出,才被滅口。”
回到地面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興國禪寺的僧人被召集到殿前,慧能住持看到那些水銀袋,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是李嵩逼我的!他說不照做,就燒了寺廟……”
“那‘泉水泣血’呢?”周正陽問。
“是我用朱砂和汞砂調(diào)的藥水,”慧能哭道,“趁夜?jié)娺M(jìn)泉眼,想嚇住百姓,掩蓋真相……”
這時,小李匆匆跑來,手里舉著封信:“周參軍!京城來的急報!李嵩是韋后的黨羽,一直在利用水銀走私籌軍費!”
李嵩癱坐在地,突然瘋狂大笑:“沒錯!我就是要幫韋后奪回天下!可惜……可惜被你這黃毛小子壞了大事!”
雀翎一箭射落他頭上的幞頭:“死到臨頭還嘴硬!”
周正陽望著初升的朝陽,鎖龍井的汞味在晨光中漸漸散去。他忽然想起向城縣的百姓,想起齊州泉邊那些擔(dān)憂的面孔。無論陰謀多詭秘,終究敵不過人心對清明的渴望。
四十一、新政聲:泉脈清與馬蹄遠(yuǎn)
三日后,齊州府衙的公告欄前擠滿了百姓。周正陽寫下的告示墨跡未干:“鎖龍井已封,泉脈將清淤整飭,此后嚴(yán)禁私采礦產(chǎn)、污染水源……”
王晏站在一旁,捋著胡須笑道:“參軍這一手釜底抽薪,可比我們這些老骨頭強多了。”他指著公告欄旁的榜單,“李嵩的黨羽已全部緝拿,水銀也封存充公,百姓們都說,是你讓泉水重見清澈了。”
許亦晨正幫著分發(fā)新打的泉水,步搖上的珍珠在陽光下閃著光。“張司馬說,要在趵突泉邊立塊碑,刻上‘官清泉潔’四個字,讓后人記著這事。”她遞給周正陽一碗泉水,“嘗嘗?比剛來時甜多了。”
周正陽接過水碗,泉水清冽,映出他的倒影。雀翎和加拉爾丁正在不遠(yuǎn)處斗嘴,鼴鼠蹲在地上給孩子們講井底的故事,阿雅的白蛇纏著個小姑娘的手指,惹得她咯咯直笑。
百姓們聽說他就是新來的司法參軍——那個把向城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周參軍,頓時都圍了上來。賣泉水的老漢提著兩桶新汲的泉水,非要讓他帶回家:“周參軍,這水養(yǎng)人!您可得多待幾年,看著咱們齊州越來越好!”
周正陽望著沸騰的人群,忽然想起離開向城縣時,張屠戶女兒塞給他的野菊。或許無論走到哪里,只要守住心中的清明,就能讓腳下的土地開出希望的花。
騰霜白打了個響鼻,像是在催促。周正陽翻身上馬,陽光灑在齊州的街道上,青石板的水漬反射出細(xì)碎的光,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微笑。他知道,新的案子還會出現(xiàn),新的陰謀或許正在暗處滋生,但只要泉脈仍清,民心向正,他就有底氣一直走下去。
馬蹄踏過青石板的聲音,與泉眼的咕嘟聲交織在一起,像首未完的歌謠,在齊州的晨光里,遠(yuǎn)遠(yuǎn)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