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在京城尋了一個鋪子簡單對付了一頓早飯。
就早早地去北鎮撫司幫忙了。
現在的北鎮撫司上下級的關系很好,這也得益于現在正在施行的京城管理辦法,錦衣衛提供過收取罰金,生活條件變好了,上下級之間的關系也更好了。
大家都有了共同的利益,有了共同的立場,自然也就團結了。
錦衣衛指揮使同知章杰,將嚴嵩安排在了一個牢房外的房間,雖說沒有正式的北鎮撫司官職。
章杰道:“這些都是天津衛送來的卷宗,有些時日了,放了有半個月了。”
嚴嵩看著還未開封,上著封蠟的卷宗,好奇道:“這些卷宗章帥都沒有看過嗎?”
章杰灑脫一笑,“在下是北鎮撫司的官,只做分內的事,天津衛的事與本帥無關。”
說完,章杰就離開了。
嚴嵩打開一卷卷宗,入眼的是造船的圖紙,再看圖紙下方唐寅與王綸的批注。
越是往下看,嚴嵩越是汗流浹背,難怪章杰不過問天津衛的事,他早就知道楊帥在天津衛做的事不簡單。
這是私開海禁呀。
嚴嵩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仔細查看了起來,甚至還有沿海村落的人口統計。
心想著現在楊帥在做什么?
嚴嵩抬眼看去,見到了楊帥正在和幾個錦衣衛的總旗小旗練著拳。
楊輕帶著下屬們練著拳,一邊與小卓商討著往后的事,吃著中午的飯食。
見嚴嵩來了,楊輕笑著道:“嚴兄今日過得如何?”
嚴嵩抱拳行禮道:“楊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楊輕將碗中的面條吃完,淡淡道:“嚴兄就看到了。”
嚴嵩道:“嚴某之前還覺得奇怪,為何章帥他從來不看天津衛的卷宗,看了之后嚴某就明白了,楊帥在天津衛所做的事實在是大逆不道。”
放下手中的碗筷,楊輕低聲道:“很大逆不道嗎?”
嚴嵩點頭,道:“私開海禁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嗎?”
“恩。”楊輕點頭沒有否認,而是繼續道:“嚴兄,你覺得大明缺錢嗎?”
嚴嵩皺眉道:“片板不下海是大明的祖宗規矩,與大明缺錢有什么關系。”
楊輕站起身繼續道:“其實大明不缺錢,缺的是銀子,銀子才是現在大明真正缺少的,而大明的財富不均正是因為土地限制導致的。”
詔獄內,楊山海坐在牢房打坐,正好可以聽到窗外,兒子與嚴嵩的話語。
嚴嵩雙手背負,又一次喝問道:“楊帥,你到底要做什么?”
就要入冬了,不知不覺楊山海在詔獄中已有一年了,自從楊輕任錦衣衛指揮使之后,這北鎮撫就是楊老爺的自家后院。
他想要出來走動也不會有人攬著,甚至北鎮撫司上到錦衣衛指揮使通知章節,下到錦衣衛校尉,都要好好奉承這位楊老爺,好吃好喝伺候著楊老爺。
可楊老爺畢竟是讀圣賢書的人,即便是牢門開著,也不愿意走出來,壞了兒子的名聲。
現在聽著兒子講述海禁與大明朝金銀銅錢的關系,不由得喚起了久違的治國熱血,安靜聽著。
一陣冷風吹過,楊輕喝下一口茶水,緩緩道:“大明朝的士族豪紳兼并了太多土地,他們也掌握著巨大部分的白銀,他們太富有了,而大明的土地太有限了,這就導致了階級固化。”
“因為這種固化,寒門學子難出頭,就算是有寒門學子出頭,這些登科的寒門學子到了最后也會成為士族豪紳中的一類,嚴兄難道不覺得嗎?”
說著話,楊輕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份冊子,道:“嚴兄,你看看這冊卷子,從成化年開始,流入大明的銀子越來越少,直到現在就連倭人都知道他們要保有銀子,而不是將更多的銀子流入大明。”
“而有限的發展只會讓大明的腳步停滯不前,不走出去難以打破階級固化,難以突破現在的桎梏。”
楊輕繼續道:“說到底,說點容易接受的,那就是大明其實很強大,大明的能人很多,可這些強大的能人一味的在這一片土地上內卷,只會將人卷死。”
嚴嵩頷首道:“以前是嚴某狹隘了,原來楊帥還有更遠大的志向。”
楊輕淡淡道:“劉瑾?寧王之流,算的了,那不過是孩子間的胡鬧罷了,大明真正的頑疾不是他們,而是家國積貧,士紳豪強藏富千萬,這才是我看到的問題。”
“唉……”楊輕嘆息一聲,道:“可能嚴兄與我想得不同,又或者是我太過急功近利了,才會在天津衛私開海禁,但其實我是熱愛大明的,我熱愛這片土地。”
嚴嵩正色道:“若不是嚴某讀了十多年的圣賢書,現在應該是被楊帥給感動了。”
楊輕錯愕一笑,道:“嚴兄現在愿意與我站在一起嗎?”
嚴嵩拱手道:“我還有的選嗎?”
現在正是午休的時候,北鎮撫司內有不少人正在午睡。
聽著下屬們如雷一般的鼾聲,楊輕又道:“就像嚴兄說的,不如直接殺了劉瑾,這么做很簡單,對付劉瑾其實也是不難的,可殺了劉瑾又能改變什么嗎?”
“楊帥要走的這條路很危險。”
“我知道。”
“會被千夫所指的。”
楊輕抬首惆悵道:“憑什么呢?憑什么要按照老規矩這么活著,不覺得很沒意思嗎?”
嚴嵩搖頭道:“就算是陛下答應楊帥開海禁,朝臣也不會答應的。”
楊輕重新坐下來,道:“給寧王守衛這件事也是滿朝大臣反對,劉瑾還不是給了寧王準許,那開海禁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
嚴嵩無奈道:“現在嚴某明白了,楊帥是想轟轟烈烈活一場,沒想過死活。”
“讓嚴兄見笑了。”
楊輕與他相視一笑。
正說著,牛三腳步匆匆而來,“楊帥!不好了,西廠安排了一千個番子看守豹房修建,我們不好下手了。”
楊輕一拍桌子,陰沉著臉道:“劉瑾這死太監鐵了心要建好豹房。”
“楊帥,我們還要點了豹房嗎?”
“燒,接著燒。”
牛三聞言神色一凜,道:“卑職就算是豁出這條路,殺出一條血路,也要將豹房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