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輕行禮,朗聲道:“公公英明!”
劉瑾剛坐下來又咳了兩聲,灌下一口茶水,才舒坦一些,問道:“不過老奴也聽聞過,楊山海收贓銀一案罪證確鑿,脫不了干系的。”
楊輕退后一步,又作揖行禮,“劉公公盡管大步向前,在下心中只求正義二字。”
正不正義的,劉瑾不知道。
但確實是扳倒王岳的最好時機。
幾個太監低聲合計了半晌,谷大用派了幾個內侍給楊山海治了傷口,也上了藥,只不過他現在高燒,還需要服藥一段時日。
劉瑾重新換上了笑臉,“還請楊公子先帶著人離開,銀子與賬本就留下。”
楊輕背著楊山海出了東宮。
風吹得父子倆衣衫獵獵作響。
回到家中,讓小卓帶楊山海去休息,楊輕則繼續在家中等著消息。
卓硯她兩天沒有合眼了,雙眼哭得通紅,哽咽著道:“他們都走了,都跑了,就剩下我了,還說少爺早晚也會把我賣了的。”
這孩子哭得很傷心,家中的其他下人早就跑完了,也就她對這個家看得重。
楊輕疲憊地坐下來,自己對這個時期的歷史記憶并不多,但劉瑾這個大太監能夠正德一朝呼風喚雨,這點多半不會錯。
……
皇宮,乾清殿內,此刻,太監王岳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
一眾東宮的太監圍在一旁,他們的眼神多有狠辣之色,就差將這個老太監生吞活剝了。
十四歲準備登基的朱厚照,此刻板著臉聽著自己的舅舅壽寧候的作證,再有劉瑾的賬目。
朱厚照猛地起身,一腳踹在了王岳的身上,“好你個王岳,膽敢販私鹽。”
此刻的王岳想解釋,但又百口莫辯。
朱厚照怒火中燒,喘著氣便命道:“谷大用啊!”
“老奴在!”
“將王岳拿入詔獄好好審。”
王岳完了,他被谷大用與張永等東宮太監拖出了乾清殿。
等殿內的人都出去得差不多了,劉瑾很懂事地給太子倒上一碗水,又非常合時宜地咳了一聲。
朱厚照苦笑道:“父皇這般信任王岳,他卻背地里做了這等事!”
劉瑾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臉上還是帶著笑意,當初在東宮陪著太子的幾位太監被司禮監為首的王岳他們欺負得太憋屈,這一刻尤為解氣。
“殿下,王岳被拿下了,如今掌印太監的位置空懸,老奴……”
朱厚照扶著額頭,還在撫平自己的情緒,道:“朕會安排人的。”
“老奴……”
“怎么,你想要這個位置?”朱厚照不解道:“你留在孤的身邊就好,你要當個掌印太監做什么?”
劉瑾跪倒在地,俯首道:“殿下,老奴一直以來受王岳他們欺負,老奴本以為現在王岳會收斂……”
“行了行了!”朱厚照這些天可謂是煩透了,擺手道:“念你揭發王岳有功,掌印太監的位置給你了。”
“老奴謝殿下。”
劉瑾高呼道。
這一切張皇后都看在眼里,眼神中多有擔憂,劉瑾向往權勢的眼睛在放光。
朱厚照又問道:“你之前說是有個叫楊輕的人向你遞交的賬目?”
劉瑾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其實朱厚照還是一個好孩子的,他疾惡如仇。
聽到楊山海在宮門前遭遇刺殺,朱厚照眼神中怒火更甚,“東廠番子膽大包天。”
“待老奴執掌東廠,定會好好收拾這些雜碎。”
同時朱厚照又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他佩服楊山海父子,也有些擔憂,又道:“那個楊山海……朕一定要處置他嗎?”
劉瑾低聲道:“此事內閣會安排的?”
朱厚照咋舌惋惜道:“行差踏錯,如此人物可惜了,你說那個叫楊輕的人會不會被牽連。”
“老奴以為……多半會被牽連的。”
朱厚照又想起了民間的一些話本故事,再一想又不對,“楊輕此舉算是大義滅親。”
劉瑾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幾分,回道:“對,大義滅親。”
太監得勢不過是皇帝的一句話,一個太監的倒臺也就是皇帝的一句話。
這件事也捅到了內閣,朝中很快進行了會審。
楊輕一直等在家中,三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楊山海的身體底子還算不錯,現在元氣恢復了大半,大腿受傷之后,走路有些不太方便。
今天,刑部的官兵來了。
他們帶走了楊山海,卻沒有抄沒家產。
刑部官兵剛走,一個太監后腳就到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東宮見過的太監劉瑾。
楊輕恭恭敬敬地將人請進來,并且對小卓道:“給劉公公看茶。”
小卓是個很聽話的姑娘,少爺的吩咐她都照辦。
鮮有人如此客氣地招待太監,很多時候太監在文官一系都是被嫌棄和厭惡的對象。
劉瑾道:“楊少爺不用客氣,老奴是來感謝楊少爺的。”
楊輕遞上茶水道:“在下是為了正義,還望公公勿要言謝。”
這番話劉瑾很受用,至少聽著很舒服,喝下了一口茶水,這楊少爺的世故造詣不淺吶,目光帶著笑意,“王岳倒了。”
“那……”
“咱家侍奉太子多年,這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就該是咱家的。”
“恭喜公公。”
劉瑾放下茶杯,又道:“其實咱家也是來謝你的。”
“在下不過是想申冤。”
“此事落在了內閣手中,可有些事情還是不明白。”
借助劉瑾脫困,算是運氣好。
但私鹽案諱莫如深,天知道涉及的人有多少有多廣。
屋內安靜半晌,劉瑾咂摸著嘴,皺眉道:“太子的意思是楊山海的罪是脫不開的,可牽連不到你,太子殿下很是賞識,現在就想要見你,王岳臨死前也想見你。”
見太子是一件很隆重的事,總要換一身體面的衣服。
劉瑾有些不耐道:“不用換衣服,直接去便是,太子能等你的時間不多。”
楊輕只好放下了換衣服的念頭。
跟著劉瑾走出了家門,剛出大門,街道上走動的人們紛紛避開,有的甚至躲進了家門。
見狀,劉瑾道:“咱家穿得挺體面的。”
再一想,劉瑾回過味來,看向了身后的楊輕。
“在下與鄰居鄉里有些誤會。”
“哈哈,原來楊公子比咱家更招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