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jiān)掌事太監(jiān)張永被拿下的第三天，宮里這才有了動靜，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谷大用。

“楊公子，幾日不見可還安好？”

“好著呢。”楊輕一邊做著木樁一邊回道。

每每少爺鋸下一些木屑，她都會用布袋接住，以免被風(fēng)一吹，被吹得到處都是，無故增加收拾家里的工作量的事，她是極為抵觸的。

谷大用走到一旁，道：“因張永的事，楊千戶需要走一趟。”

見楊輕站起身，不言語，又補(bǔ)充道：“你放心，這一次只是查問而已，張永已拿下了，內(nèi)閣那些人想要將這個東廠掌事太監(jiān)置于死地，這一回他說什么都要死。”

“嗯。”楊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卓收拾一下家里。”

“好。”

她將裝了木屑的布袋袋口用繩子綁住，收拾了一番，便帶著繡春刀跟著少爺出了家門。

谷大用一路走，一路解釋道：“這些天陛下整日忙于政事，應(yīng)付朝臣的彈劾，原本前幾天就該來尋楊千戶的，但被文官堵得分身乏術(shù)，咱家擔(dān)心陛下會破罐子破摔，將政事耽誤了，或者被劉瑾把持了。”

“如今，陛下隱隱有了這種念頭，楊公子若愿意幫助陛下，為社稷著想，還望能夠多給陛下一些正面的影響，劉瑾，張永之輩都快把東廠的臉丟盡了，其實(shí)我們東廠還是有好人的，楊公子覺得呢？”

楊輕聽著他的講述，落后半步跟著，目光看著四周的人，低聲道：“谷公公，我最近可能是病了。”

“病了？楊公子是得了什么病？”

“大抵是心病吧。”楊輕憂愁道：“或許是在生死邊緣的徘徊的次數(shù)多了，所以就覺得四周的人……”

谷大用咋舌道：“這是什么病?”

“唉……”楊輕嘆息一聲道：“被人迫害多了就是這樣。”

走入皇城，再走到武英殿，在對面便是文華殿，此刻的文華殿前站著整整齊齊一方陣的文官，足足有三十余人。

站在最前列的是穿著紅色官袍的內(nèi)閣幾位大學(xué)士與各部尚書，后方站著的是一列列穿著藍(lán)袍的各部官吏，他們戴著烏紗帽，面朝著文華殿。

文華殿的殿門緊閉，站在殿門前的是原本東宮八虎之一的高鳳，也是現(xiàn)在的東廠掌班太監(jiān)。

他尖聲道：“爾等是要造反嗎？”

內(nèi)閣大學(xué)士謝遷須發(fā)皆白，他舉起一道奏疏朗聲道：“我大明只有死諫的臣子，從來沒有造反的臣子。”

高鳳守著殿門，并且與一群東廠番子攔著，生怕這些文官闖進(jìn)去。

謝遷雖年邁，但嗓音洪亮，在殿前回蕩著。

高鳳又一次尖聲道：“咱家看你們就是想要逼宮，你們好大的膽子！”

謝遷抿著嘴，眼神中帶著怒意，又道：“東廠太監(jiān)張永暴戾無端，膽敢去刺殺當(dāng)今首輔，這大明的王法何在！”

高風(fēng)的氣勢弱了幾分，幽幽道：“那劉健不是沒死嗎？”

“沒死？！”謝遷氣得下巴在顫抖，連帶著胡子在抖動，他伸手指著高鳳，大聲道：“先帝在位時(shí)深知要德惠于天下，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而你們枉顧內(nèi)閣大臣性命，說殺就想殺，說打就打，東廠視百官為仇寇，難道你們宦官想要拿權(quán)柄，你們這些家奴也敢來治這大明兩京一十三省？”

話語聲很大，別說隔著一個殿門了，附近都能聽到這鏗鏘有力的話語。

謝遷又道：“東南扛倭，西北御韃靼，東北的土蠻，這些事你們這些家奴能治理好嗎？尓但敢說劉閣老還沒死？真是天大的笑話！”

高鳳低著頭，被謝遷的氣勢嚇得退后兩步。

“老夫今天就告訴你！這大明江山社稷不是你們這些家奴說了算，陛下不收你們，老夫代大明的列祖列宗收了你們！”

說罷，一群文官沖了上去，有文官高喝道：“打死他們！”

“你們做什么！”高鳳嚇得尖聲大叫。

人群間，見王守仁沖在最前面，一腳將高鳳踹倒在地，而后拳腳相交。

這大明的文官剛烈，此番群臣死諫，實(shí)實(shí)在在戳在了東廠的軟肋上，相比于博學(xué)的大學(xué)士，太監(jiān)之流確實(shí)是沒啥文化。

谷大用嘆道：“讓楊千戶見笑了，最近每天上朝多數(shù)時(shí)候，是這樣的。”

楊輕笑道：“無妨。”

“其實(shí)咱家也早就想著這么干了，打死這幫斷子絕孫的死太監(jiān)。”

又有一個太監(jiān)，腳步匆匆繞過混亂的殿前，他行禮道：“楊千戶既然來了，就速速入殿。”

楊輕看著殿前混亂的場面，文官與一眾太監(jiān)扭打在一起，氣餒道：“這該如何入殿？”

那小太監(jiān)低聲道：“楊千戶這邊請。”

從殿前繞過，走到文華殿的后方，這里開著一扇窗戶，從這里可以翻窗入殿。

谷大用先行翻了進(jìn)去，楊輕與緊隨其后。

小卓抱著繡春刀，為少爺收在窗外。

殿內(nèi)，從這里可以看到殿外群架的混亂身影。

此刻張永跪伏在地上，在一旁還站著劉瑾與錦衣衛(wèi)指揮使，牟斌。

“陛下，楊千戶來了。”

朱厚照聞言，苦惱地點(diǎn)著頭，“楊輕你終于來了。”

“陛下，這死太監(jiān)怎么還活著。”

楊輕的話音剛落，殿內(nèi)的劉瑾和張永齊刷刷看了過來，這話究竟說的是哪個死太監(jiān)。

朱厚照灌下一口茶水，“你們說朕該怎么辦？”

劉瑾躬著身子低聲道：“陛下，老奴這就安排人手，驅(qū)趕他們。”

“慢著。”楊輕連忙叫住，道：“劉公公這樣合適嗎？”

“有什么不合適的？”

“敢問公公，你這般趕人，一次兩次，往后接著趕嗎？還是都?xì)⒘耍俊?

劉瑾眼神中露出些許狠色，但還是擠出笑容，道：“不知楊公子有何妙招？”

楊輕道：“其實(shí)陛下可以裝一下。”

朱厚照疑惑道：“裝一下？”

楊輕惆悵道：“以前我讀不好書，總是被老師與爹娘揍，之后為了少挨罵，少挨揍，我就裝一下，裝著用功讀書，裝著用功學(xué)習(xí)，如此一來就可以少一些打罵。”

劉瑾連忙道：“陛下，要不還是讓老奴派人去驅(qū)趕他們吧。”

朱厚照正色道：“朕想試試楊輕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