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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肩上的重量,心里的光

學堂里的喧鬧聲像被風兜住似的,忽遠忽近地飄過來。劉剛把書包塞進教室角落的土桌肚,還沒來得及跟二柱說上句話,指尖就觸到了空蕩蕩的脖頸——掛銅錢的紅繩沒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按住胸口。那銅錢是娘用納鞋底的粗線穿的,繩結(jié)打得牢牢的,怎么會掉?他急得在身上摸來摸去,袖口、褲腰,連書包夾層都翻了個遍,紅繩的影子都沒見著。

“咋了?”二柱湊過來,嘴里還嚼著紅薯干,“丟東西了?”

劉搖搖頭,聲音發(fā)緊:“我娘給的銅錢……”話沒說完,眼淚就涌了上來。那不是普通的銅錢,是娘從外婆家求來的,說能保平安。爹娘不在,這銅錢就是娘在他身邊的念想,現(xiàn)在連這個都沒了。

他顧不上先生在講臺上咳嗽著翻書,抓起書包就往外沖。教室門是塊舊木板,被他撞得“吱呀”響,先生在后面喊他名字,他也沒回頭。

土路上的黃土被曬得發(fā)燙,劉光著腳踩上去(剛才跑太快,磨破的布鞋掉了只,他也沒察覺),小石子硌得腳底生疼,卻跑得比剛才找二柱時還急。他記得剛才在土坎那里停過,還鞠了躬,會不會是那時掉的?

遠遠地,他看見那兩個大哥哥大姐姐正要拐過前面的彎道。“大哥哥!大姐姐!”他扯著嗓子喊,聲音因為著急變了調(diào),“等等我!”

楓和小夢聽到喊聲回頭,就見劉背著書包,一只腳穿著破鞋,一只腳光著,跌跌撞撞地朝他們跑來。他的小臉上沾著土,剛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下來了,混著汗水在臉頰上沖出兩道印子。

“怎么跑出來了?”小夢趕緊迎上去,蹲下身想扶他,卻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我的銅錢……”劉的嘴唇哆嗦著,指著自己的脖子,“娘給我的銅錢掉了,是不是你們撿到了?”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小夢的手,剛才小夢給糖時,他好像瞥見她手里捏著個圓東西。

小夢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攥在手心的銅錢遞過去。陽光下,銅錢邊緣的暗紅痕跡更明顯了,劉一把搶過去,用衣角使勁擦著上面的土,又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套回脖子上,把銅錢塞進衣襟里,貼著心口的位置按住,這才松了口氣,肩膀卻還在抖。

“跑這么快,先生該罰你了。”楓的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軟,他彎腰撿起路邊那只被劉跑丟的布鞋,鞋跟處的線徹底散了,像只張著嘴的小魚。

劉搖搖頭,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卻梗著脖子說:“不罰……先生知道我爹娘不在家,從不重罰我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光著的腳,又看了看楓手里的鞋,忽然小聲說,“我跑出來,不光是找銅錢。”

他從書包側(cè)袋里掏出個油紙包,比剛才小夢給的糖紙還皺,遞過去:“奶奶做的紅薯干,給你們……剛才忘了。”油紙包有點潮,是他揣在懷里捂的,“甜的。”

小夢沒接,反而把他光著的腳拉過來,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土和石子。帕子是細棉布的,帶著淡淡的皂角香,劉的腳趾蜷了蜷,這是娘走后,第一次有人這么對他。

“快回去吧,”楓把布鞋塞進他懷里,“再晚真要罰站了。”他看了眼那油紙包,又補充道,“紅薯干留著自己吃,聽話。”

劉還想說什么,遠處傳來二柱的喊聲:“小五子!先生叫你呢!”他抬頭望了望學堂的方向,又看看眼前的兩人,把布鞋往胳膊底下一夾,忽然又鞠了一躬,這次彎得更深,紅五角星書包在背后晃了晃。

“我知道你們是好人。”他小聲說,然后轉(zhuǎn)身往回跑,這次沒再回頭,光著的腳踩在黃土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像在跟這片土地較勁似的。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鉆進學堂門口的茅草屋檐下,小夢才松開攥緊的手,掌心全是汗。她看著楓手里那只破布鞋,忽然說:“我們找個地方,把鞋補補吧?”

楓抬頭看了看天,陽光正烈,遠處的山尖被曬得發(fā)亮。他把布鞋折起來塞進自己口袋,“先找住處,晚上再說。”

風又吹過,這次帶著曬谷場的麥香,還有學堂里隱約飄來的念書聲。劉坐在教室里,手卻一直按著心口的銅錢,那里暖暖的,像娘的手在摸他的頭。他想,等放了學,要跟二柱說,今天遇到的大哥哥大姐姐,身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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