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沿海的城市,卻從不曾見過海。每每與朋友聊起天來,我便不厭其煩地說起:“好想去海邊啊!”
愿望許了一年又一年,但一直等到了19歲的那個夏天,我才第一次看見它。
那時,傍晚的余暉把我的臉曬紅,頂上的綠葉在我手里碎成絢爛的光斑,岸邊的沙礫在我身影下染成橘黃色的錦緞。
我在這里蕩起了秋千,蕩啊蕩,蕩到太陽已經燒光了,一切都將變得朦朧,僅剩下海的灰燼,在我的眼里無盡地閃灼……
這片海叫壇南灣,位于離我家不遠的平潭。
平潭有一個簡稱,“嵐”,這也是她名字的由來。
小學四年級,我的學校從村子里搬了出去,我才有機會在第二年遇見她。
我以為:“朋友是自然而然來到我身邊,陪伴我的”。所以從12歲開始,她便來到我身邊,成為我的朋友。
小學時候的玩伴大多都進了同一所中學,我們也一樣,幸運的是,仍在一個班級。初三那年,在一次任意調換位置的機會下,我們成為了同桌。
我始終認為那是我們最親密的一段日子。
初中的教學樓旁有道舊鐵軌,五點鐘的夕陽時常追隨著幾陣鳴笛,一起在窗外浮現,再將我們拓在課桌上,兩束身影常常貼在一起,我們有聊不完的習題和八卦。燦亮的陽光還打在我們背后的黑板報上,框里綻放的花葉,飄搖的柳絮,還有讀書的少女,都是她畫的。
在我的生日,她送了我一幅《美少女戰士》,用我喜歡的配色,粉與黑。我把它收進相框里,掛在了我的房間。
比起美麗的事物,我更喜歡,或說是羨慕,可以創造出美麗的能力。而在我眼里,她便是這般能力的具象化,她不僅在創造自己的美麗,也在將自己的世界打造得美麗。
而這一點,是我在很久很久之后,才逐漸明了的。
我們的友誼如神助一般,延續到高中,不過我們沒有再次走運地在一個班級了。各自結交新的朋友,我們便慢慢比不過初三時那樣的深摯。
一次放學途中,我和朋友碰巧在公交車站遇見她。我打招呼想著我們三個人剛好一起回家,而她卻尷尬地沒有回應我,黯淡地朝著反方向離開了。
那是我的心第一次觸動,但我卻道不明其中的情愫。
只是后來的日子里,每每想到這件事,我才發覺自己是個多么晚熟的人,處理感情的遲鈍,以及追尋永恒的木訥……
19歲的海,將我的生活倒置。
在這以前,我從未意識到“離別”是我的命題,我一直像12歲那年一樣單純地以為,事物都是自然而然地來陪伴我,永恒地陪伴。以至于我在面對戀人,朋友甚至家人的離別時,才顯得驚慌失措。
之后我們升入大學,早已注定不在一座城市。我以為我們會就此漸漸走散,直到她在一個尋常不過的午后,撥通了我的電話:“我好想你”,我才明白有些東西,是需要我主動去抓住的。
不然,它們便會朝著反方向離開。
面對無常的變化,我是一個習慣原地徘徊只顧悲傷的人。而她,卻是不斷創造美麗,將那份明媚毫不吝嗇給予我的人。
或許對于我來說,我才是那晚海面上燃燒閃灼的灰燼,在銀光下搖搖晃晃,而她是頂上亙古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