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歸
書名: 影穿:我差點就殺青了作者名: 保羅爺爺本章字數: 4538字更新時間: 2024-02-10 12:31:21
又是勝七?
赤練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飛快思考起來。
墨家勢力龐大,若是想殺勝七也不用找流沙;而勝七嗜好殺戮,墨家一向崇尚“兼愛非攻”,要說招攬他也說不太過去。再說若真是為這兩個理由中的一個,怎么也用不著燕丹來說這件事。
這得轉個彎,不過對她而言也不難想到。
燕丹。燕國。刺秦。
墨家雖然強大,但有些要“暗地里”做的事情,他們也是不好出面的。
只是,她一時也只是直覺地確定勝七與刺秦有聯系,真相是什么,恐怕得流沙接下這任務才能知道了。
她看著江一,從表情上看,他似乎在計算著什么。
沉默。燕丹不動聲色地看著江一。突然,江一抬頭,道:“理由。”
燕丹一愣,隨即笑道:“怎么,衛先生不想與勝七一戰嗎?”
赤練在心里冷笑——這個燕丹,自以為很了解江一么,以為他為了交戰就會不明不白被人利用?
果然,江一立刻道:“既然如此,衛某告辭了?!?
言罷,他轉身便走。赤練對燕丹笑笑,也轉身跟上,等著燕丹開口——
“江一,難道你已經承認輸給蓋聶了嗎?”聲音冰冷,如同驚雷。赤練看到江一猛地停住了腳步,背影里積聚著怒氣。她狐疑地轉頭看了一眼燕丹,后者定定地看著江一,仿佛掌握了一切。
感覺不妙啊。
赤練擔心地看著江一。
終于江一轉過身來,銀眼里有著冰冷的怒氣。他緩緩道:“勝七在蜀地?”
“是?!毖嗟さ难凵裢瑯愉h利,赤練夾在中間竟有了微微的壓迫感。她心知此時自己也說不上話,便悄悄退到一邊,觀察著兩人的神色。
江一抱起雙臂,偏頭,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用勝七去削弱蓋聶,然后讓荊軻得手?”
“正是?!毖嗟こ姓J得很干脆,赤練也看不出什么欺騙的跡象。
“墨家‘光明磊落’,自然是做不得這樣的事。不過——”語調上揚,燕丹也皺了皺眉,“就不怕弄巧成拙嗎?”
赤練心中所想也差不了多少——若是計劃失敗,墨家敗露,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何況,“蓋聶”這個名字,也不斷地在那些寄望勝七落網的人口里出現。
更重要的是,強大的劍客總是遇強而強的——這一點她在江一身上已經看到了,蓋聶會不會在與勝七一戰后變得更強,還是個未知數。
燕丹這險也冒得太大了些。
“欲成大事,就必須冒險。”似乎是聽到了赤練心中所想,燕丹淡淡地道,“我冒的這個險,比起韓滅時你的作為,怕是還差了些?!?
赤練訝然,卻見江一神色一僵,隨即放下手臂,冷冷看著燕丹,道:“你的處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又何必多說——具體計劃?!?
這就同意了?赤練有些吃驚——為什么事情牽扯上“蓋聶”就會出現轉機?
卻聽燕丹道:“我們不如坐下來詳談——小二,上菜?!?
確定合作和,江一與燕丹很快商量好了一切,此時飯菜恰好上齊。匆匆用過午飯后,蜀地的地圖也送到了,衛、練二人便起身告辭,去做其他的準備。
就在二人轉身要離開時,燕丹突然開口了:“赤練姑娘,此番前去,請務必小心陰陽家?!?
赤練與江一皆是一驚。她不動聲色地轉頭,問到:“怎么,陰陽家還會對我感興趣?”
燕丹竟微微點頭,有些尷尬地道:“墨家子弟最近探到,陰陽家正四處尋找……呃……童女之身,雖不知是何原因,但姑娘還是小心為妙。”
赤練聞言,心中一凜,依然笑道:“多謝殿下提醒,后會有期?!毖杆俎D身與江一一起離開,對視一眼便知兩人都聯想到了那靈衣玉佩與種玉人——算起來,越湘兒葬玉昆侖已過五年,那陽之玉應已再次出世了。蜀地畢竟是秦國的領土,看來這次蜀地之行,將兇險萬分。
燕丹這么一說,赤練的心便提了起來,原先想問江一的問題也被擱在一邊了。而江一面無表情地走著,顯然也在想自己的事。二人無言地并行,直到前方人群異動,他們才警覺地停下來,轉眼去看個究竟。
有一個男子正從街頭走過來,平民統統迅速退到三步之外,眼里充滿了敬畏。
赤練呆住了——剛剛才談起的人,現在居然就遇上了?!她迅速反應過來江一會是什么感受,立刻不由分說地抓住江一的手,想把他拉到路邊。
江一沒動。他比赤練更早覺察到那是誰,此刻正盯著那人,渾身上下散發出強行壓著的殺氣。
“江一大人……”赤練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抖。
她不能承擔在這里被那個人認出來的后果,更不能想象如果被他發現了江一會怎樣。不管江一和他之間發生了什么,她都不能讓江一在這里報復回去。
而那個人——蓋聶,秦國的第一劍客——已經越走越近了。
“江一大人!”她壓低了嗓子急急地提醒到,聲音里充滿了哀求。
蓋聶顯然已經覺察到什么了,疑惑地把目光投向兩人。赤練只覺得心跳到嗓子眼兒上,突然心生一計,裝作親昵地攬住江一的手臂,身體幾乎傾在了江一身上,暗中把他往街邊推。
在外人看來,她就像是討生了氣的心上人開心,事實上她這么做,不過是為了在蓋聶過來時把江一和他隔開——兩人若是擦肩而過,不被認出來那就是神話了,當然若蓋聶真的起了懷疑,這么做也毫無用處。
她沒忘記在新鄭發生的那件事。
江一被她反常的舉動驚了一驚,似乎是在心里掙扎了一番,最終還是低下頭,握住赤練的手腕,裝出生氣的樣子,斜著走向街邊。
蓋聶靠近了。赤練的緊張到了極點。
兩個能在千軍萬馬中輕易認出對方的人在咸陽大街上錯過,中間,隔著一個女人。
赤練只覺得左右兩股強大的氣勢快把她壓碎了,但事實上,什么也沒發生,蓋聶甚至沒有轉頭看一眼。
他走了。
江一停步。
赤練只覺得手腕生疼,不由得“嘶”地倒吸一口氣。江一這才如夢初醒般緩緩松了手。手腕被握過的地方已是一片紫紅。
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看著江一面無表情的臉,想問又不敢再多問。
她怕江一會更難受。
江一看了她一眼,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赤練腕上的紅痕,轉身便走。赤練剛以為兩人就要這么沉默下去了,前面的江一突然沉聲道:
“蓋聶……是我的的師哥,也是我,最大的敵人!”
一字一句,浸透了狠厲與……屈辱?!
不等她咂摸透這句話后面的故事,江一已加快了腳步。赤練趕緊跟了上去,第一次,沒有與他并肩而行。
在咸陽街道上與蓋聶擦身而過后,赤練一整天都沒敢與江一說話,待在客棧里細細研究著地圖。
她從沒想過,入蜀的道路會如此漫長。如果地圖是真的,他們就得出咸陽向西,進入儻駱道,翻越太白山,到達漢中,再向西從勉縣上金牛道,走過一段最險的路,經廣元去往劍閣,在途中脫離大道,在群山中找到操蛇之人的隱居地。
地圖是兩年前的,誰也不知道,在陰陽家大肆搜尋至陰至柔之體的現在,操蛇之人們有沒有轉移。
這條路按最快的速度都要走上半年,好在,墨家并不急于將勝七“趕”進咸陽,江一提出的冒險計劃又讓流沙不必費時去搜索勝七。現下趙國尚有力抵擋秦國,刺秦之事還可再緩,時間總歸是充裕的。
赤練現在要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蜀地是怎樣的光景,同族的人會怎樣對待她,她完全無從猜測。不過,柱洲發生的事告訴她,實力總是很管用的證明。與其擔心同族人如何如何,不如提高自己的實力,以不變應萬變。
近一年來她的功力大有提高,沙海里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之后,她的火魅術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進步神速,若不是入秦后又要處處防備。
她的火魅術甚至都可以進入第二層了??蜅@镆粫r也沒什么事,江一又不知去了哪兒,她索性拿出心法,再次修煉起來,直到炎兒嘶嘶吐著信子,告訴她江一回來了。
她睜開眼睛,探尋地看著江一。面無表情的后者看了看她,放下一帶和一小瓶藥,什么也沒說便回他自己的房里了。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藥瓶,揭開絨布便聞到瘀傷藥特有的苦澀味道。
心中的壓抑煙消云散。這無言的歉意,她懂。
話說回來,明天該去買一些了。她原先帶的藥幾乎留給了白鳳,現在身上的也只有白鳳送的鳳凰血——她打定主意不去動用這瓶珍貴的藥,等白鳳回來,心里的結完全解開了,她就把這最后一瓶鳳凰血還給他。
此外,蜀地濕熱,正是各類毒物喜歡的地方,她還得再買幾個陶瓶用來采集毒物。
要準備的事情,還真多啊。赤練一面往手腕上抹藥,一面想著。
在不安與興奮中度過了幾天,所有的準備終于完成了。赤練與江一化裝成行腳商人,在一個不怎么特別白天離開了咸陽。一路上兩人各自練功,幾乎不怎么說話。赤練雖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枯燥,但想到入蜀后可能面對的一切,她唯有更加勤奮地練習火魅術,終于漸漸到了瓶頸期。
兩人就是在這時真正進入了山路之中。正值秋日,紅葉將行路上的枯燥一掃而空。路上他們幾乎遇不到什么人,赤練也懶得收斂,這里看看,那里瞧瞧,還動用了許久未用的召蛇術,居然見到了些她只在母親的書里見過的蛇。
江一對此沒有說一句話。事實上,從那天遇到蓋聶之后,他練劍的時間就越來越多了。有個下雨的夜晚,赤練醒過來,發現身上蓋著江一的大氅,江一人卻不見了。她只聽到林中傳來劍嘯聲,悄悄起身去看,只覺得江一的劍將漫天冷雨舞得無比失落。
她心里一痛,從此也沒再去看江一練劍,只是會在夜晚的某個時候睜開眼睛,靜靜聽著利刃割破空氣的聲音,然后在鯊齒回鞘,腳步聲漸近的時候靜靜地閉眼。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月,山上已盡是霜葉,火紅一片,讓赤練看得心情大好。此刻兩人難得地走上了一段寬闊的路,剛歇了一會兒,前方就隱隱地傳來了喧嘩,接著便迎面走來一群人。
他們警惕地停住了腳步,不約而同地握住藏在外衣下的武器。待看清來者的模樣,他們又都松了一口氣,隨即嘲笑自己的多心。
那群人也是一身商人打扮,應該是從蜀地去往關中的人。那群人一臉喜色,見到兩人竟還熱情地打了招呼。十來個人在闊路邊坐下,各自拿出干糧吃起來。
“誒,兄弟。”一個坐得離江一近的人碰了碰江一,給他一塊干糧,江一不動聲色地拒絕了,他也不多說,收了干糧問又問,“你這是回家?”
江一被這人的自來熟弄得有些不舒服,不咸不淡地反問到:“這倒怪了,為什么走在路上的人就是回家?”
“嗨,你這人真是,帶著媳婦不好意思啊?!蹦侨怂坪鯖]有覺察到江一的不快,“這都快過年了,不回家你往蜀地里走干什么?”
赤練先還驚嘆這人的直爽,聽到“過年”二字,心里就猛地一痛。
其實她前些天就想到這點了,只是一直躲著這兩個字。
韓國被滅的時候,不也是臨近新年了嗎。
都快一年了,不知道那個她長大的地方變成了什么樣子。其實也變不成什么樣子吧,對普通人來說,天塌下來也按天塌下來的法子過,改朝換代,又算得了什么。
卻聽江一哼哼一笑,道:“還真叫你給說中了。對了,不知這里離留壩還有多遠?”
“哦,不遠不遠?!蹦侨苏f著站起來,向遠處隱約可見的棧道指了指,“你順那條路走三四個時辰就到了?,F在這兒晚上愛下雨,你還是趕緊點兒別著涼了?!?
盡管心情有些沉,聽了這話赤練還是忍不住笑了——江一幾乎天天晚上都淋雨,盡管,能穿過他劍網的雨水是少數。
“多謝了。”江一笑道,“那我就不耽誤了,告辭?!?
隨即站起身。赤練清楚地看到,江一臉上的笑,是假的。
他也想起來了吧。
跟隨江一向前,身后還傳來那個熱情的人的聲音:“一路好走?。 ?
真羨慕啊……這些有家可歸的人。
是夜,弦月如弓。難得一個沒有巴山夜雨的晚上。
赤練從客棧中走出來,感受著這個群山環抱的小鎮的寧靜——眾人皆睡我獨醒,這樣的時刻,很適合讓自己在傷感中放縱呢。
她便走向空無一人的街道。炎兒從她的脖頸繞了下去,在冰涼的石板路上游走著。用火魅術擺平了守鎮的士兵,她漫無目的地走出了鎮子。
走進樹林,光頓時暗了下來。血紅的樹葉隱隱透出銀白的月光,漆黑的葉脈如同血管,顯得十分妖異。赤練蹲身探手,讓炎兒攀上她的手臂,然后靠在一棵古木上看著漏下的月光。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了韓國滅亡最初幾天,她在山里度過的寒冷夜晚;又想起了麟兒,不知那個孩子,現在如何。
林子外似乎有衣料摩擦的聲音。赤練沒有警惕什么——這個時候還未睡的,也只能有江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