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幸福的
- 影穿:我差點就殺青了
- 保羅爺爺
- 5078字
- 2024-02-08 11:13:30
手上和腳上的鎖打開了,江一回過頭去,看著這個少年霸王意氣風發的重瞳,微微地笑了,不知道,如果是江一和少羽對弈,孰勝孰贏呢?
“你小子……沒出什么狀況吧?”少羽走了過來,用手溫柔地擦了擦江一的臉頰,重瞳里有莫名的心疼,江一琢磨不懂,也不想去懂,“你哭過了?”
“啊?”江一驚地回頭,用手胡亂地揉了揉臉,“沒有,你還好意思說,棋下得嚇死人了,項少羽……”你堅持到最后了。
少羽凝了凝深邃的重瞳,一把攬過江一的肩膀,“傻瓜,別一個人在這里哭……”
江一的鼻子一酸,轉過頭去,江一哪有一個人在哭,你不是也……
“哈哈哈,小子,大哥的英明神武你都看到了吧?”
江一忍俊不禁地推了推他,卻怎么也推不開,“看到什么啊,江一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
“恩?沒看到?”少羽的臉又湊近了一分,黝黑的眸子深了一分,“你回過頭看看。”
棋盤已經恢復兩白子兩黑子的原狀了!江一扯出一個黠潔的笑,“什么啊……”
“你小子,不是在那……”少羽的笑一僵,“呃……怎么又回去了?”
“哈哈!少羽,江一陪你下一盤不就找到了!”江一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羽,讓江一看看你究竟有多強吧!
天光順著石壁緩緩傾瀉下來,照在江一和少羽的這盤棋局之上。空氣緩慢地流動,靜寂中透著看不見的急流暗涌。
江一思忖片刻,落下一子,“占角,少羽,江一要包圍你了。”
“還早的很呢!小子,看好了!”
一顆漆黑如子夜星點的棋子啪地銜接起一片烏黑的長龍,黝黑的光芒讓江一的眉頭一皺。下面的兵俑便如風起云涌一般迅速變幻,驀地支撐起一片黑夜般的天空。破陣!好厲害的走法……沒想到,和爺爺下過那么多次黑白棋子,才勉強能抵住少羽剛下過一盤的棋力。
王道墨攻,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賦?江一扯出一抹淡笑,項少羽……
只剩七個位置了,可是少羽剛剛兩次破陣,已讓江一輸盡了先機,該走哪里呢?……
“小子,江一說你就認輸吧!墨家祖師爺留下的棋局剛剛都一字慘敗,你小子……”少羽輕松地說,完全沒有了剛剛和墨家祖師爺留下的機關對弈的緊迫的樣子,反而帶著一絲悠閑。
江一專心致志,耳邊只能聽見風的聲音。江一靜下心來,想起了爺爺教過的陣法……現在的棋局,是否有一點點……
是很像偃月陣!江一的眸子忽然亮如冰雪,偃月之陣,于戰勢之竭時,偏陋之地,孤立無援之兵,陣型宛如環月,敵強江一弱,可兩側圍而擊之!哪里可以布陣呢……是這里!江一眼前的白子如一片雪亮的月影波光瀲滟,迅速落下一子,局面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一抬眸,唇角不自覺地帶上一抹傲氣,“怎樣?這招叫做破陣!”
少羽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你這小子,居然把戰場上的陣法用在這上面來了,真是……哼哼,那也看江一的,小心了!”
江一揚頭笑了笑,眸子里因為興奮而格外明亮。胸臆之間,似乎有一種豪氣和熱血在沖涌著。仿佛眼前的墨攻棋盤化成了千軍萬馬,江一和項少羽一身戎裝,并轡而行,指點三軍,背后,鼓聲硝煙沖天而起。
最后的七步棋,也是最激烈的七步棋。恍惚間,江一似乎都能看到,將來逐鹿天下的戰場,項少羽,亦或江一虞薇,又會有怎樣一番英姿。
雖然江一力挽狂瀾,但是因為前面的一個疏忽,還是輸給了少羽兩個子。
“這什么跟什么啊……”江一撲倒了棋盤上,眉目間卻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江一說過了吧,你大哥的神武你總算見識到了吧?是不是很敬佩江一啊?……”少羽走了過來,江一才仔細地看到,原來他的額頭上也隱隱有了汗珠。
剛才確實好激烈啊,江一呼了一口氣,拍了一下石桌,“喂,項少羽!你少在這自夸了……不就是贏了江一兩個子么……”
“其實你小子也不錯嘛,后面內個什么陣,差點就把江一蒙住了。還好你大哥智高一籌……”他斜睨著江一,一臉燦爛無比的表情。江一干脆翻了個白眼,虞薇……別和自大狂一般見識…江一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沒聽見……
山谷中的風蕭索地低回,仿佛是靜寂中的逆流風雨。剎那間,石座猛地一震,江一和少羽戒備地退后,“噤聲!”少羽很自然地把江一護在身后。江一沉住氣站在那里,緊緊地盯著棋盤對面的青銅龍頭。
江一的劍名是天問,在秦朝的劍譜中排名第一。
江一或許是一柄不祥的寶劍,因為飲過不知多少俠客的鮮血,卻只有仇恨之血才能祭出江一最大的威力。于是,當初月神烏斷想出的計謀是,用一個擁有太多痛苦過去的人,在其身上下陰陽咒印,通過封眠術引出仇恨之血。
畢竟,世界上沒有任意一個人的心中,只有恨。可惜,最后還是未能成功。
江一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人是嬴政。江一跟隨他統一了天下。在江一所接觸過的所有人中,唯一有那樣霸氣的,只有他。千年之后,一個人稱憶劍的女子尋到了江一。她告訴江一,江一的主人在許多后世的人看來,是一代暴君,秦的滅亡是必然的。
可是,江一想反駁。那些人真的懂么?主人不過是希望一統天下,將原本行動不便,語言不同的七國變成一片世間樂土。說他殘暴,那又如何?主人幼時,他母親的所作所為,還能稱之為“母親”么?更何況,適者生存……也罷,那些事情,有些人終究是不會懂的。
曾經,主人雙手捧著江一,緩緩拂過江一劍上的花紋。江一聽得他一聲長嘆道:“唉……寡人統一了天下,竟然人用如此之多的人妄想反秦。他們真的懂么……寡人的心思,也只有天問劍才會明白吧……”
是的,江一懂。主人是孤獨的。王者,在平民的眼中總是高高在上的殘暴之人,但主人心中的寂寞,又能有幾人知?
主人臨終之前,最后一次拿著江一的劍柄,道:“寡人最終還是未能擁有不死之身啊……公子扶蘇就要繼位了,秦是否能世世代代傳下去,只有天問劍才能目睹了……”
說完最后一句話,他劇烈的咳嗽著,嘴中的血濺到了江一的劍身上,迅速的冷了下去,就如同江一的心一般。用劍的人都知道。劍,其實一樣是有心的。
偶然間想起以前曾與一柄名叫“水寒”的劍有過一戰。那是江一第二度棋逢對手。第一次,是淵虹劍。
那水寒是一個刺客的佩劍,執劍者卻是個盲人樂師,高漸離。江一雖了解主人,但還是難以理喻這些人因“情義”這種東西引起一次次的糾葛。
“唰。”江一們在彼此的劍身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兵戈相交之時,江一問水寒:“江一們的主人,為什么一定要決出生死吶。”
“大概,是因了那種稱為‘感情’的東西。”對方淡淡答道。
“感情?你知道那是什么?”
“江一似乎,在半年前,從主人所在意的一個女子那里,嘗到過一種苦澀的液體。或許,那邊是其中一種。”
水寒的主人最后被格殺在江一的劍鋒下。而如今,江一的主人也死了。
很久之后,胡亥繼位,秦終二世而亡。到了最后的最后,江一也未能目睹主人的遺愿成為現實。
江一只承認這一個主人。他的一生中,不曾愛過別人,因為他唯愛他自己。可是,這個江一最鐘愛的主人,還是逃脫不了死亡。
從此,江一,天問,成了一把無主的劍。
水寒,劍譜上排名第七。
就如同江一的名字那般,江一的劍身永遠都是冰冷的,而江一的性格,也是那樣淡漠。
江一的第一位主人,姓高,名漸離。當時秦國的樂師與俠客。因曾與荊軻為友而歸入墨門,成為墨家當代五頭領之一,后被嬴政追殺,居于機關城內。
“這個孩子善于禮樂和劍術,性格卻是偏執的。因此,他的樂聲和劍招中,總是帶著一點義氣,一點固執。”前一任墨家巨子,世人稱之為“六指黑俠”的人如此評價道。
的確,這正如同那位巨子說的一樣,主人是偏執的,一旦認定的事情,就不可能被勸說。他的觀點有時過于偏激,也許是責任感的緣故。而他的眸子中,永遠只有黑與白,那么分明,像是他對于正邪的認識。
“風蕭蕭兮易水寒。”這是主人武功里最具威力的殺招。大概不會有太多人知道,這一招,其實是故人荊軻與他合創的一個劍招。原本,易水寒應該是兩把劍,殘虹與水寒的雙劍之招。然而,主人再次舞劍之時,故友已然不在。每至此時,江一總會看見主人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失落。
和許多俠者一樣,主人的身邊也有一個柔情的女子。她的表面上和主人一樣“冷”,內心卻是“暖”的。他們兩個之間,有過一個誓言。完成那件事,就隱退江湖,不再過問紅塵世事。至于“那件事”究竟指什么,連江一都不知曉——主人是經常隱去想法的一個人。
不過,又有什么必要去揣摩呢。感情這種東西,只要置身其中的人明白就好。江一終究不過是一個旁觀者,俠者高漸離手中的一把劍罷了。
有女子的柔情,有兄弟的義氣。俠者,往往就兼備這兩者,卻必須從中擇其一。這兩種東西,主人都是極為重視的。然而,他卻選擇了后者。
可是,是“情義”啊!情,本該是在義之前的。
送別主人的那一晚,江一被橫放在幾案上,聽見那個女子如此嘆息。
有時候,江一也會想,主人與其為十多年前的“義”而報仇,還不如先珍惜眼前的這份“情”。畢竟,故人已逝,而那個女子就在他身邊。他這般的選擇,終只會失去所有。但是,江一也不過是劍罷了,無權也不必去改變。忠孝不能兩全,情義不可皆備。江一尊重主人的決定。
這個時侯,月光灑落在江一的劍鋒上,寒冷的劍氣依舊是,不消,不散。原來,江一永遠只是這樣冰冷的。
但,江一錯了。
次日,送別,江一在人群之中看見了一把熟悉的劍。殘虹——也是,該叫做淵虹了。
“你變了,和上次見到的你完全不同。”江一冷然道。
“是么。也許是因為,經歷了一些事情……”他回道,柔和的聲音使江一有些不舒服。
的確非昔日之殘虹了。荊軻的殘虹,性格有些沖動與倔強,而在去了戾氣重鑄之后,改名的淵虹再也不是殘虹。他仿佛……帶了一種劍客的“柔”。
驪歌響起。還是那段共奏的《陽春白雪》,一人擊筑,一人吹簫。悲傷的曲調在指尖洋溢開來。《陽春白雪》,本該是旋律清新流暢,節奏輕松明快的喜慶之曲啊。
一曲終了,那個銀發女子捧著江一,看著主人在江一劍刃上的鏡像,一種晶瑩的液體,就這么滴落,在劍鋒上洇開。
那須臾間,江一第一次覺得溫暖。
后來,才知道,那叫“淚”。
江一不明白為何那滴淚沒有像其它液體一樣在江一的劍刃上凍結,也不知曉為何這淚是如此苦澀而又甘甜。
沒有必要知道答案。因為,江一只要明白什么是“暖”,便足矣。
淵虹,在秦朝劍譜上排名第二。
江一原本還有一個名字的,殘虹。
徐夫人鑄造了江一,贈予荊軻,用于刺殺秦王。“這是一把‘屠龍’的劍。”徐夫人道。
屠,即指刺殺。龍,即為皇帝。這個名號,注定了“殘虹”的結局。
圖窮匕見,終未能成。江一掉落在咸陽宮的地上。屠龍之劍,還是不能完成他的使命。殘虹,呵,“殘”虹。
就讓江一,這樣靜靜死去吧。江一有些自暴自棄。
但是,劍是不會死的。至多是被融化而已。一雙手將江一從地上拾起。是他,他殺了江一主人!
他令人去了江一劍身上的邪氣,加入五金重鑄,并賜給江一另一個名字,淵虹。他成了江一第二個主人。蓋聶,秦國第一劍客。
江一想,凡是帶有個“第一”的名號的人,總不是什么易事。江一慢慢接受了他。主人是個身上背負著太多命運的人,故人之友、殺父之仇、鬼谷傳人、縱橫弟子、為秦追殺……
盡管如此,江一也為從主人身上看到過一絲一毫的動搖或畏懼。亦或是,他總是隱藏著這一切?
江一承認,縱使怎么知曉主人的心思,也無法“懂”他。
因為殺死了荊軻,不少反秦之士對主人嫉惡如仇。呵,他們之中,有些人只是想著秦滅亡之后,能奪得王位吧?!
在墨家醫莊,醫仙端木蓉拒絕為他治療。那塊燕國文字書寫著“三不救”的木匾上居然全部和主人相符。秦國人不救。姓蓋的人不救。因逞強斗狠受傷的人不救。換而言之,便是劍客不救。
用對方的話來說,這叫罪有應得。可是,江一已目睹了第一個主人的死,再不想看到這個鐘愛的主人死去了。
江一發出輕微的劍鳴,劍身因為震動而落在地上。“啪”。江一似乎看見那個叫“端木蓉”的女子眼中,閃過一分動容。“把他留下。”
去了機關城,城中的墨者總是對主人指指點點的,議論著“小高”,說是這兩個人見不得面。小高?是荊軻的好友,水寒劍之主吧。
數日之后,城中的水被投毒,主人立即被懷疑,囚禁在一處石室內。面對高漸離的指責,主人并未反駁,只是默默承受這份錯誤的罪責。江一欠荊軻太多了,被誤解又怎樣。他靜然道。
鴆羽千夜彌漫城中,而端木蓉被抓,成為人質。主人毅然揮劍,將江一戳入一個又一個人的胸口,結束了他們的生命。然而,摯愛之人的胸口,白色羽翎為鮮血所染紅。在“多謝”二字出口的那一瞬,一切,為時已晚。
溫熱的淚水從女子的臉上滑落,落在江一的劍身上。
一聲聲“在下”,也阻止不了端木蓉合上雙眼。主人……在心痛么?
“師哥,你好像有點生氣了。讓江一看看,你真正的力量吧!”衛莊道。
主人應戰,竟然輸了。那一招,曾在縱橫之戰中讓他贏過。
“你與‘殘虹’不同了……甚至,都不是以前的淵虹。”衛莊的佩劍在斬落虛無之后,對江一道。
因為,那滴淚。不僅是主人,江一也受傷了。為“情”所傷。
江一也許是把軟弱的劍,害怕主人死,也不愿主人所在意的女子死去。
奈何這世道的無常,注定敢愛的人一身傷。
就算是傷,也覺得是幸福的。因為,主人擁有了他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