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慮,你去置辦一個好一點的棺木。”年心言眼神空洞地走向玥籬的尸身,“一弦,去拿一套好一些的衣服,給玥籬換上,主仆一場,無論如何,本宮都要讓她走的體體面面。”
“奴婢遵旨。”一弦淚流滿面,不知道是傷心玥籬盛年而亡,還是憂心年心言往后的處境。
在這深宮,年心言越受寵,就有人越要害她,明槍冷箭,防不勝防。
很快,年心言逼死玥籬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玥萱求璟蓉為玥籬做主,璟蓉卻婉拒了,她說年心言是貴妃,就算她把玥籬賜死了,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玥萱求告無門,日日跪在景仁宮門口。
今日已經第三日了。
年心言卻跪在佛像前,為玥籬念經祈福,愿她能早登極樂。
“娘娘,奴婢路過景仁宮,看著玥萱還跪在那。”一弦憂心忡忡地說,“皇后都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卻不罷休。”
年心言冷哼一聲,看向一弦:“你啊,難道看不出來,這一切都是皇后指使的,本宮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后。”
“皇后嫉妒您,也不能害死玥籬啊,玥籬不是她的人嗎?”一弦抱怨道,“難道說,玥籬幡然醒悟,不再當皇后的眼線而想出宮嫁人,惹怒了皇后?”
“事實證明,卻是如此。”
“可玥萱是玥籬的親姐姐啊。”
“這也是本宮最疑惑的。”年心言漸漸蹙起了眉頭,“你讓高無慮出宮查一下玥萱玥籬家還有什么人,最近發生了什么事兒。”
“奴婢明白。”一弦說。
隔天下午,齊妃,熹妃,安貴人,都跪在景仁宮門外,求皇后為玥萱做主,以肅后宮綱紀。
璟蓉迫于無奈,只好把年心言叫來景仁宮分說一二。
年心言帶著一弦站在景仁宮門口,一弦拉著她,焦急地說:“娘娘,要不然奴婢去請皇上。”
“皇上自登基以來,忙于政務,宵衣旰食,每日只睡兩三個時辰。”年心言嘆息道,“本宮不能為皇上分憂,就不要去惹他煩心了。”
“可是娘娘,明擺著她們要……”
“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年心言正了正衣冠,坦然地邁入了景仁宮的主殿。
“貴妃你來了。”璟蓉蔑視地瞟了她一眼,年心言今日穿了一件不常穿的紅衣,顯得臉頰格外紅暈。
“皇后娘娘,萬安。”年心言微微附身道,淡然地做到首位,“眾位姐妹們都在。”
璟蓉朝李成念使了個眼色,李成念出言道:“貴妃,玥籬跟了你十余年,沒有功勞有苦勞,你怎如此狠辣,竟要毒殺她。”
“齊妃,本宮往日尊重你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三阿哥的生母,喚你一聲姐姐,但今日你污蔑本宮,以下犯上,可知該當何罪?”年心言直視著李成念,說道。
“污蔑?”李成念冷哼一聲,“難道玥籬不是死在翊坤宮?難道玥籬自己把自己毒死。”
“你說的沒錯,玥籬就是服毒自盡。”年心言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悲傷。
“皇后娘娘明鑒,我妹妹有何理由要自盡?”玥萱跪在眾人面前,哭訴道,“是貴妃,貴妃不想留我妹妹在身邊,想把她嫁人,我妹妹不從,她就把我妹妹殺了。”
“玥萱,你敢當著玥籬的在天之靈,說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嗎?”年心言說,“數月前,我問玥籬有沒有心儀之人,她說她自小心意姑母家表哥,奈何表哥早已娶親。就在半年前,玥籬得知表哥的妻子去世,她想和表哥在一起,本宮才想成全她的心意。”
“沒有這回事!”玥萱矢口否認道,“皇后娘娘,這都是貴妃杜撰的,奴婢的妹妹有沒有情郎,難道奴婢會不清楚?”
高無慮匆匆而來,在年心言耳畔說了一句話,年心言瞪著玥萱:“你當然清楚,這一切都是你逼的。”
“好了好了貴妃。”璟蓉拂手道,“死了一個宮女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當你處死了。”
“娘娘,人命關天,豈能草草了事?”年心言道,“臣妾有證人。”
“證人?”璟蓉的語氣有些顫抖,“什么證人啊?”
“回皇后娘娘。”高無慮拱手道,“奴才奉貴妃之命出宮調查,誰知剛出宮就遇到了何先生,他就跪在宮門口,引得眾人圍觀,奴才就把他帶入了皇宮。”
“何先生是?”裕嬪問道。
“何先生就是玥籬的表哥,也是她的未婚夫。”年心言重重地說,“他就在殿外等候,娘娘把他宣上殿,一問便知。”
玥萱一聽何先生這三個字,瞬間慌了神,埋首于地,身形都在顫抖。
眾人看此情況,便知玥萱在誣陷貴妃,皆望向皇后。
璟蓉也不知所措,慌張地站起身,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本宮忽然有些頭疼,今日就先這樣,玥籬乃暴亡,此時跟貴妃無光,大家都散了吧。”
“娘娘,難道玥籬就白死了嗎?”年心言咬牙道,“臣妾遭人誣陷事小,但八旗宮女身死事大,還請娘娘給后宮一個交代。”
璟蓉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她只好說:“景仁宮掌事宮女玥萱,捕風捉影,以訛傳訛,誣陷貴妃,罪行滔天,罰入辛者庫,終身不得出。”
“娘娘,奴婢……”玥萱正準備為自己身邊,可她看見璟蓉一臉無奈的表情后,卻沒有說下去。
年心言只好忍了,畢竟璟蓉是皇后,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只可惜玥籬一條命,就這么白白斷送了。
年心言吩咐高無慮出宮后跟何先生一起好好操辦玥籬的身后事,主仆一場,她只能為玥籬做這些了。
何先生悲憤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呈給年心言:“娘娘,這是玥籬跟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給我的信,她說等她回宮再看,可我為什么那么聽她的話?若我早些看到……”
何先生情難自禁地流淚了,他傷情地別過臉。
那封信上寫:表兄,見字如晤,長姐玥萱讓我繼續留在貴妃身邊,但我不愿,我想與你在一起。后來她們以你的性命相逼,我萬般無奈,進退兩難,唯有一死。如果你有機會見到貴妃娘娘,替我跟娘娘說一句,對不起,一開始跟著娘娘,我就是皇后的眼線。這十年來,貴妃娘娘對我照顧有加,我甚為愧疚。
玥籬絕筆。
年心言雙手顫抖地收回那封信,遞給何先生,勸道:“你不必自責,就算你知道,你又能怎么樣?難道你還想闖宮?本宮身為貴妃都不能為玥籬報仇。”
“娘娘,您不要自責。”何先生把信收了回去,向年心言拱手道,“娘娘,您放心,我一定迎玥籬的靈柩入府,無論她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妻子。”
“好!”年心言認可地點點頭,“玥籬沒看錯,先生果然是值得托付之人。”
“貴妃娘娘。”何先生恍然地跪在年心言面前,“草民代玥籬,祝愿娘娘永遠安康。”
戌時一刻,胤禛結束了一天的政務,疲憊地摘下了眼鏡,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
“皇上,要不要用些飯食?”阮洛一邊換下燭臺,一邊問道。
“不吃了,朕沒胃口。”
“皇上要保重龍體啊,朝政是永遠處理不完的。”阮洛勸道。
“心言每次見朕,都要朕保重身體,可是朕真的想為百姓們多做些事情。”
無塵匆匆而來,在胤禛耳畔道:“皇上,臣已經把何先生送回去了,您放心,貴妃娘娘不會知道,是皇上把何先生找來的。”
“那就好。”胤禛嘆息道,“玥籬本就是皇后派到心言身邊的眼線,心言還對她那么好,還給她出豐厚的嫁妝……”
“貴妃娘娘一向心善。”無塵說。
“就因為她心善,所以有人看不慣。”胤禛蹙眉道,“皇后素來溫和,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皇上太小看女人的嫉妒心了。”阮洛出言道,“皇上偏愛貴妃娘娘這無可厚非,可落到其他娘娘眼里,就都是貴妃娘娘的錯,集寵于一身,說白了,就是集怨于一身。”
“這么說,是朕害了心言。”
“奴婢不敢!”阮洛跪下道。
“起來吧,你說的在理。”胤禛朝阮洛拂手道,“朕知道怎么做了,朕本來想給皇后一個教訓,我看罷了,這樣只能加重皇后對心言的不滿。”
“皇上英明。”無塵道。
“走,擺駕翊坤宮。”胤禛起身就要往殿外走。
無塵緊隨其后:“皇上,這個時辰,娘娘早就安寢了。”
“去看她一眼,也是好的。”胤禛笑道,說著坐上了轎子。
那夜年心言徹夜未眠,跪在佛像前為枉死的玥籬誦經祈福,祈禱她早日超度,不再經歷這人生六苦。
“娘娘,您起來吧,地上涼,傷了身子可怎么好?”一弦心疼不已,想要把年心言拉起來。
“一弦,你出宮吧!”年心言虔誠地凝視著佛像,雙眸蓄滿淚水,“一柱和玥籬之死,我百身莫贖,現在我身邊只有你了,我不想再看你落得跟她們一樣。所以,一弦,你走吧,讓我哥哥給你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