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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粒食的記憶

中國人講情義。比如,給自己供給吃的、穿的,恩情深比父母,自然有“衣食父母”之謂;為天下人解決溫飽,會被力推舉君王、老師,譽為圣人。韓愈說,“圣人者立,然后知宮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藏”,一語中的。

不錯,三世長者知被服,五世長者知飲食。服飾,從屬公議,冷暖自知,是皮相。吃飯,自幼養成,味覺、嗅覺參與,場景、溝通相連,與成長相伴:自己體驗,心蓄恩德,方得真味。粒食,沿襲的五千載記憶,情思當然源源不斷。

“引耒刺中田,粒食烝民賴”,先輩的眼中,五谷豐登,方能人物康阜,才算升平世界。糧食充盈,不必奔襲狩獵,就有了些許家的安穩。周公說,一飯三吐哺——吃頓飯,連吐三次。最早的粒食,在石板上烘,脫粒不凈。這樣,粒飯粗散干澀,難以下咽。聰慧的華夏祖先,制作了陶器,以鬲、甑(蒸鍋)炊谷為飯,“舂之揄之,簸之揉之,釋之叟叟,烝之浮浮”,舂搗、搓揉、顛簸、洗淘、蒸煮。繁復之中,粒食精美了許多。甚至,干飯用羹——肉汁送下;羹少,以菜填充,腥臊膻味以蔥姜、香料調味。愈追求味美,羹愈濃,干脆,直接炒菜。無飯不成餐,吃飯必就菜,撫慰了胃口,明晰了記憶,主食、副食開啟了華夏民族的文明生活。“粒食伊始,農之所先”也好,“嘉谷肇播,民用粒食”也罷,百姓承繼了這種情義。

“麥飯豆羹淡滋味,放箸處齒頰猶香”,是的,麥飯和豆羹就是粒食:日常之食的菽、麥、稻、黍、梁、秫,是招待舅姑、侍奉父母的家常便飯;作為祭品,更是祭祀祖先、寄托哀思的尤物。在烘焙蒸煮中,粒食釋放出天賜芬芳,呵護著身心,承載著幸福。古時的“麮”,就是小麥烹煮而成的麥飯麥粥。如今,人們依然蒸煮麥仁、大米干飯、稀粥。餐桌上的粒食,融入先輩的情感,讓人驚嘆,遺蹤如此綿長!為補饑荒,未長成的谷物,也舂來食用:早期盛行的八簋之食,稰為熟獲生舂的粒食,穛為生獲蒸舂的粒食。“麥青做攆轉,麥仁做肉粥”,中原人愛吃的碾轉,江南人鐘情的麥蠶,其實就是青麥燒烤搓皮后,放石碾里碾壓成條,拌蒜汁或清炒。這種原始的醇香,滋潤著我們的人格,貽范古今,亙古不變!

“日長處處鶯聲美,歲樂家家麥飯香”。有人很詫異,這么龐大的民族,僅靠如此細小的糧食來養活,太奇特了。殊不知,對粒食的懷念和追索,華夏兒女樂此不疲。八寶粥也好,麥豆羹也罷,與冬至、夏至配對;疙瘩湯也中,羊肉泡饃也行,與中原、西北聯姻。疙瘩湯,面粉中點水,慢攪,拌成細碎的小疙瘩,與半成的菜湯同煮,點幾滴香油,攪勻即成。避開了面糊的混沌,不乏菜湯的清爽,主副分明,養眼養胃,“哧溜”吃上幾碗,好不快活!粒食,壓縮了遙遠的過往;而今,品味成了對過去的欣賞。羊肉泡饃,精粉烙制的饦饦饃,要自己親手掰碎:山南海北地聊天,手里的饦饦饃,一分為二,掰上半個時辰,饃粒細如米,也可以如指甲蓋兒,那是功夫;我喜歡玉米粒大小的,然后送與大廚,兌清水,化老湯,燒開,與饃粒、肉塊、粉絲放入湯中,和佐料,煮透,淋上少許臘羊油即成。或許,有些粒食可能成為歷史絕跡,但回味中,我們試煉著感激。

“甘受和,白受彩”,飯菜交替入口,一口飯,一口菜。飯養胃,也清除掉前面菜的余味,下一口菜的美味,自然翩翩而來!或許,這才是中華民族崛起的強大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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