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該死
書名: 諸天剪輯:幀幀都是名場面作者名: 明明有天意本章字數: 4138字更新時間: 2024-02-16 11:58:43
臨近亥時,勝負方才揭曉,貼出五目半后,劉光勝。青年孩子般得意一笑,拱手行禮,“先生,承讓嘍。”然后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起來。
男子掃了劉光一眼,洞悉目光深邃了許多,見他還在盯著棋盤略有所思就說道,“先生當真膽略,置之死地而后生?!?
劉光禮貌回笑,就像他所說,棋到后盤,白子已經占領了劉光駐守的大片河山,劉光苦守一方,依然還在苦苦周旋之中不放棄繼續探究對方的薄弱之處。終于等到男子認為時機已到開始大舉進攻,欲一股拿下之時,破綻方現。
此時顏路已經返回了旅店,吩咐小二好生照看他剛買的這匹馬,自己則快步上了樓來到劉光門外,欲推門而入,結果卻看到劉光和一個人在下棋。
“二師兄?”劉光放下茶杯。男子也緊跟著站了起來。
顏路點頭,目光卻盯著那個留有疤痕的男子不動,“這位是???”
劉光被這么一問,才想起來對戰至今,兩人竟來姓名也不曾互告,于是便回身正好借機會問明白。卻不想男子起身,一番好言闊論,終其一話,意思就是,他周游列國,閑散低調,從不告人真實姓名。聽得顏路和劉光皆是一愣,當真是怪人一個???
語罷,男子告辭,并叫劉光送他一送。兩人步行至馬廄,男子牽出馬匹,握住韁繩對劉光行禮道,“方才不便,子房先生不要見怪?!?
劉光一笑,這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倒著實會套近乎,一句子房,馬上就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劉光回禮,看著男子上馬。引著馬匹熘踏到劉光身邊,神秘地俯身下來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個字,然后就在劉光的怔愣中策馬而去。
劉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說???他是燕王姬喜之子???
屋外秋風瑟瑟,劉光聽了那名字,有些面容呆滯,著心事來到自己的愛馬行素身邊,冰涼的手覆上行素的馬脖子。駿馬很有靈性,似乎察覺到年輕的主人心情不是太好,兩只黑熘熘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嘶鳴了一聲。
然后馬腦袋一歪,直往主人的手里送上自己那被修剪得很是整齊的鬃毛,得瑟著點點蹄子。又是一陣寒風吹了過來,劉光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行素不怕冷,不以為意地甩了甩被風刮起來的尾巴,但卻馬蹄子噠噠噠向前邁了幾步,用自己的身體將劉光掩住,不讓他被風吹到。
古人,尤其是文人,悲秋。認為這個時節的時令景物,樹葉開始枯黃凋落,漫山遍野的綠草如茵逐漸褪去清爽的碧色,最容易使人產生一種凄凄涼涼的有感之發。但先祖孔子,卻偏偏將他所記載的歷史大事命名為《春秋》。
這一點,倒是和衛鞅變法之前的老秦國的風土人情不謀而合。后來,若不是六國會盟共舉討秦失敗,秦孝公勵圖強國,支持衛鞅推行變法,恐怕在秦人(尤其是農民)眼中,一年四季,還是唯有春、秋這兩個季節才真正能算的上是‘可以’有所作為的時候。
一場轟轟烈烈的強制變法,一個借由此應運而生的強大帝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又豈是一個僅僅神秘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燕丹就能輕易抹去的了的?
劉光哼笑一聲,嘲諷自己的一時天真。聽了那人故意告知的身份,先是勾起了胸中沉寂已久的復仇執念,然后就是險些要縱馬去追趕那個燕國遺落的太子殿下???
如此沉不住氣的自己----劉光攥緊拳頭,怕是很多年都沒有見到了吧???都是就因為他,燕丹!
顏路在劉光的屋子里琢磨完這一盤棋,嘴角噙著笑意,心道子房啊子房,什么時候你能不再這么古靈精怪?但是隨即顏路又搖了搖頭,揮去了教育劉光變成乖寶寶的念想。
在他腦子里,劉光就等于一個字,鬼。什么鬼人、鬼事、鬼點子,只要是他這個小師弟出現的地方,就可能發生???想著想著,顏路又笑了出來。
不過???子房是不是也出去太久了?
顏路推開窗戶,一聲悶雷在電閃雷鳴之后轟隆一聲炸開在附近屋舍的上空。顏路掃了一眼劉光一箸未動的杯盤,急忙奔了出去。豆大的雨點難耐焦躁,噼里啪啦從空中興奮地一舉而下,弄得顏路才剛出門口就已經被淋了個濕透。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步跑到客棧之后的馬廄那里,顏路挑開馬廄出口的圍欄,喊了一聲子房,沒人理他,于是他往里走了幾步,又叫了一聲。二十幾匹毛色不一的高頭大馬安靜地站著,顏路從馬身子的縫隙間尋找著,走到最里面,好像有咀嚼的聲音。
顏路聞聲而去,結果他見到了什么?
那個不讓他省心的小東西,大雨天的,不顧自己還發著低燒的身子,對他顏路的呼喊充耳不聞,手里抓著草料,悠哉悠哉地喂上了馬。
真是???真是,好興致啊!???!
顏路帥帥身上的雨水,逼近劉光,隱忍著熊熊怒火,額爆青筋,“子???房???”
當然嘍,顏二當家生氣歸生氣,但是,就像劉光早就把他看透了一樣,二師哥是疼他~寵他滴~
有恃無恐,劉光乖巧地轉身,及時地甜甜地叫了一聲‘二師兄’。于是???這不,即便是鐵青著臉,最后那位仁兄不還是因為怕劉光淋到雨,所以把自己的外杉脫了下來披到劉光身上,又用身體摟住他一路跑回了客棧么。
孽緣還久著呢???
一場秋雨過后,翌日辰時,郡縣鄉里之間的商賈土路已經不似先前的飛沙揚塵,偶爾若有車馬路過,還能漸起幾分泥濕塵土與雜草摻和在一起的清香味兒。兩名儒家服飾模樣的青年學子策馬而行,不同于大眾的華貴氣息。
一路上頻頻引得路人和沿街小販的注目。劉光隨手捏著韁繩,反正有二師兄在前面做向導,行素也很聽話,正好可以讓他有時間好好觀察一下這里的民生環境。顏路回頭一瞄,見劉光對周圍的事物頗感興趣。
便緊緊自己馬韁繩,放慢些速度讓他看個夠。行素老老實實地跟在顏路那匹名叫伯許的馬的屁股后面,也放慢了步子。
兩匹馬慢悠悠從城門口行至市集中央,顏路下馬環顧左右,眼前這間名叫‘咥’的三層客棧應該就是這里最大的一間了。
劉光抬頭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不禁好笑,竟然還有這么簡單而又直接的客棧名字?咥,按照老秦的說法,說白了就是吃飯的意思,如此看來,這家客棧應該是一個老秦人開的了。
門外吆喝買賣的聲音雖然嘈雜,但是守店的店小二還是機靈地分辨出有兩匹馬停在了自家客棧門前,于是殷勤地出門招呼兩位衣著不俗的客官入店,并叫雜役把兩匹好馬拉到馬廄去喂飼料。
小二東拐西拐,帶著兩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空歇的桌案,拽下來肩膀上的干凈抹布替兩人撣了撣坐墊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笑得眼睛幾乎瞇起來,“兩位先生,吃點什么?”
顏路跪坐好,自做主,隨便點了幾樣茶點,吩咐小二給他準備兩間上房。劉光踅摸四周,雖然每張桌案都是用屏風隔開,彼此之間不受影響,但是他平日里清靜慣了,所以還是有些不適應。
小二一看便知旁邊那位更顯年輕一些的尊貴客人有些不滿這里嗡嗡嗡的談話聲,于是決定還是特意解釋一番為好。
便無奈沖著顏路哎呦一聲,告訴他不巧的是本店只剩一間廂房了,而且還是今早那對之前住店的小夫妻倆臨時有事剛退了的。而且這個時候,恐怕城里的其他客棧也都是人滿為患了。劉光一聽,回過頭來對顏路眨了眨眼睛,一間廂房?
顏路頗感奇怪,要說這里的人口數量,也沒遠沒有到人滿為患的地步啊,怎么會擠到只剩下一間房間了?
小二看出這位沉穩的先生有疑問,就說像二位這樣的外鄉游學人士可能不知,他們這個小城從前年開始,忽然就涌進了很多臨城邑縣的常駐人口,所以原本還算寬裕的地方,馬上就變得擁擠不堪了。而邑縣,現在整個就是一座空城了,除了當官兒的必需得留在那里,幾乎沒有人再住在那里了。
劉光不禁問道,“這是為何?”
小二端著茶壺的手抖了抖,表情有些僵硬,支支吾吾才到,“傳聞說是,邑縣???鬧鬼?!?
顏路瞪大眼睛,他沒聽錯吧,鬧鬼?
小廝規規矩矩叩開劉光的房門,把晚膳的杯盤一一放到托盤上,再將一壺沏好的茶水放在劉光的書案上就退了出去,舉手投足間,活脫脫就是一個標準的店小二做派。
劉光習慣戌時開始讀兩個時辰的書,直到子時才上床睡覺,只要是沒有特別的事或是自己很累的話,即便是出游在外,這個習慣也不曾更改。于是他從顏路那里要來了幾卷竹簡,靠坐在榻上看了起來。這一靜下來,劉光才聽到。
隔壁???好像是那個縣令咳嗽的聲音。算了,有個人聲兒也挺好,要不然的話這種太過詭異的安靜反倒是讓他看不下去書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整個府衙完完全全沉寂了下來,荒廢的邑城又迎來了午夜時分。
劉光伸了伸懶腰掐掐自己的眉心,良好的生活習慣自然而然提醒他差不多是該到了睡覺的時候了,卷好竹簡,隨意放在書案上,便熄燈更衣睡覺??蛇@會兒怪事就發生了,明明剛才還挺困的,怎么一躺下卻睡不著了?劉光翻個了身。
背對著房門,閉好眼睛。結果,還是???睡不著。足足半個時辰,劉光在床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輾轉反側,整個床榻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吱呀吱呀叫個沒完,劉光出了點汗,到最后索性一腳踢開了棉被,只穿著白色里衣閉目養神。
折騰了好久,終于有點睡意了???而且這困勁兒來勢還挺兇勐。劉光挺滿意,也懶得去伸手拽被子了,迷迷煳煳睡了過去。
這時候,床榻‘吱呀’一聲,震了一下。
劉光倏忽之間睜開雙眼,剛才這榻???自己動了?其實相較于清醒的時候感覺到的事物,淺眠時感受到的東西往往更加真切。
劉光攤開兩手手掌死死貼在木榻上,全身每一處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他等了好久,其間也不乏自己又在床上折騰了一小會,然后停下來聽聽動靜,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哪里再有什么奇怪的聲響?接著睡???
吱呀???
劉光這回絕對沒感覺錯,騰地從榻上坐了起來,他剛才絕對沒有動過!而且不單是這怪聲音和震動,劉光穿著白色布襪,方才明明還感覺到有一陣冷風嗖嗖地在腳邊吹過,整個屋子里的溫度陡然下降。
城門口,洞門大開,一個黑色的物體推開那原本就沒有阻擋的枯朽城門,拖著兩條長長的鐵鏈,亦步亦趨地挪進了邑城。凄慘的月光投射到冰冷的土地上,照亮了城門口。一個身著破舊鐵甲士兵模樣的無頭人。
兩只形如枯藁的手碗上各套著一條生銹的粗鐵鏈,桄榔桄榔,鐵鏈所拖過的地方,留下兩排深深的豎線。無頭人每走一步都顯得很艱難,他佝僂著背嵴,兩只手漫無目的地在空中抓繞,到了巷口,左轉???
劉光終于在床榻的又一次異動中跳了下來,一路退到了門邊。他需要一個能依靠住的地方,這樣才能面對單一的防守范圍,而不是腹背受敵。但是他的如意算盤打空了,除了床榻吱呀著不停震動,還有他右手邊的衣柜。
兩扇掉了紅漆的小木門好像是受到了一種外力,劉光倒吸一口冷氣,小木門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從里面打開了???屋子里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書案,自然也就點不了燭臺???
劉光貼在門上,上牙打著下牙,咯噔咯噔。
衣柜的兩扇門張開到最大的程度,從柜門口涌出了幾件破碎不堪的衣物,劉光確定那不是他的東西,他從來就沒有動過那個該死的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