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9章 認出我來

衛莊揉著太陽穴道:“我讓他去秦營盜取一封羅網的密信,他回報說守衛太嚴,難以下手,只得將目標附近的兵士都殺了,方能不被人察覺地進出營帳。”

原來這便是不被人察覺的辦法嗎?蒼狼一時詞窮。他雙手抱拳,從衛莊手中接過一枚信符;已經走出數步,忽然又回轉過來,低聲道:“一旦……一旦城池失陷,大人和昌平君打算從何處撤退?”

“你倒忠心可嘉。”衛莊似笑非笑地轉向瞭望孔,“不過誰說我要走?”

“可是大人——”

“項將軍與我定計多年,等的就是這一戰。即便此城化為廢墟,我不會走,昌平君亦不會走。”

蒼狼不敢多問,領命而去。其后數日,秦軍連營中果然鬧起了“瘟疫”,許多士兵不明不白地暴卒。

但得到軍中醫士指點,從十里之外的曠野掘地取水之后,疫情便逐漸好轉。秦國將士無不痛罵楚人使些鬼蜮伎倆,但李、蒙兩位將軍安撫眾將士道,楚人派出巫蠱細作,正說明城中兵力空虛,只需全力攻陳,必定能克。

時候漸漸入夏,士兵們也從冬衣換做了夏衣。得益于從滎陽大倉運來的糧草物資,秦軍的攻勢更加猛烈,終于在芒種前后攻陷城池。取下陳城之后.

秦軍便將城中一些與楚國王室有牽連的世家大戶都控制起來,又挨家挨戶地搜捕以“巫蠱之術”替人占卜治病的醫者等等。但除了抓住幾個偷偷將木偶埋進土里、夜間禱祝的可疑之徒,并沒有更大的收獲;令秦王咬牙切齒的昌平君,也始終不見影蹤。

劉光大軍在城中稍作休整,隨后與蒙武兵分兩路,于汝水兩岸展開攻擊。不出半月,兩支大軍都各自傳來捷報——劉光軍攻下了平輿,而蒙武軍占領了寢丘。

楚國的汝水防線破后,秦軍軍心踴躍,諸將爭做先鋒。盡管如此,劉光卻難以放心;楚國地大物博,楚軍的主力必定不止于此。

他們的弱點僅在于調動松散,短時間內不能集結。倘若和以往一樣只是想取下些城池土地,則需兵貴神速,攻其不備。但他們的目的是全勝,是滅國,則必須要徹底消滅一國的有生力量。

此時,間人從壽春傳來密報,楚王負芻面對秦國大軍的攻勢十分膽怯,命大將項燕將楚軍主力盡量部署在壽郢附近,未曾遠調。于是他決定繼續南下,尋找項燕軍決戰。

這一日在幕府中,劉光與諸將共商下一步進軍的方略。一名年輕小將獻策道:“項燕一軍好比蟄伏在草中的毒蛇,擊打草木只會讓它藏得更深。既然我軍本已兵分兩路,不如一路在上游造船,一路渡河后向壽郢挺進。造船工事若引起楚軍斥候的注意,則可吸引項燕主力來攻,此時國都空虛,正合偷襲;若項軍仍龜縮不動,便讓船只順水而下,水路合攻,直取郢都。這就好比同時攻擊蛇的兩端:斬蛇頭,打蛇尾,令它自救不得。”

劉光大喜,笑道:“此計大妙。蒙將軍有子如此,真叫人羨慕。”

少年將軍抱拳道:“將軍謬贊了。”

“既如此——蒙恬聽令!即日起便由你主持造船之事。務必在一月之內,造出可搬運兩萬精兵的大小船只,聽候調用!”

“末將遵命!”

于是劉光率軍南下,將麾下十萬大軍暫時駐扎于新蔡。此地位于汝水與淮水合流之處,城中物資豐富,交通便利,又可從陳縣調運來開工必需的膠、漆、桐油、石灰等物。士兵和工匠連日伐木造船,聲勢浩大。但當十來艘戰艦接近完工時。

蒙武那一路大軍卻始終沒傳來任何消息。數次派出的偵騎,又常常不明不白地消失得干干凈凈,一人一騎也不曾回來。劉光焦躁不安,只覺心頭無端氣悶,好比拳頭打進了一團亂麻里,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正在舉棋不定時,后方傳來驚人軍報:郢陳又叛了!!!

劉光怒不可遏。郢陳的反復無常不僅是對大秦國威的蔑視,也全盤擾亂了大軍的計劃——如果按照蒙恬原先的主張從水陸兩路同時進攻壽都,那么郢陳隨時可能從后方偷襲,與國都的楚軍形成夾攻之勢。況且叛軍收復失地后。

還可主動出兵威脅鄢陵,而一旦鄢陵有失,這支大軍的糧道、與秦國國內的聯系均被切斷,等于說成了孤軍。噩耗一個接著一個,數天后,一批楚國死士潛入上蔡軍營,利用從陳城調來的桐油、漆汁等物在碼頭大舉縱火。

雖然將軍蒙恬及時發現并截殺了這批刺客,但方才造好的新船仍是被他們焚毀大半。劉光心知這一系列的騷擾舉措和在陳縣反復挑起動亂的幕后主使必定脫不了干系,此時一味舍棄后方強攻國都,只怕更要入了楚人的圈套。

反復斟酌之后,他一面派遣蒙恬去聯絡蒙武一軍,一面引兵往西,打算徹底剿滅郢陳的叛軍,哪怕屠城也在所不惜。

回師路上,劉光分外小心,但凡遇上險要的地形,必遣斥候反復探查,確定沒有埋伏;士卒取的水,吃的食物,也必定親自嘗過。然而這一路竟比來時更為順利,連從新蔡抵達的運糧部隊也回報說并未遇到楚軍的騷擾。即便如此,劉光仍然很難安心。

入夏以后,荊楚之地的氣候愈發炎熱,從關中來的秦人不適應密林沼澤地域的悶熱潮濕,士卒多有負傷染病的,行軍的速度被逐漸拖慢。

如果再不取得下一個大的戰果,士氣難免會低落。他想起武安君當年在取得鄢郢大捷之前的困境:圍城久攻不克,糧草短缺,氣候惡劣,士氣低下。武安君,是否也曾進退維谷過?是否也曾質疑過先前的戰略?

但他必須頂住——不僅僅是部下的,更是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懷疑。

沒有聚焦的栗色的眼眸看著大廳,想要確認那清冷的人兒的位置,但動作卻顯得有些可笑——明明就在眼前,卻是專注而費力的在搜尋。眾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緘默。

剔透如冰的雙眸靜靜注視著他,良久。

“你跟我來。”水般清透的聲音響起。“蓉姐姐!”雪女驚道,忙扶好想要站起的端木蓉,略帶責備地顰眉。

“來后舍,我幫你看一下。”聲音平靜,一如從前他受傷時她對他說的話。

端木蓉扶著雪女往里走去,廳子里寂靜一片,盜跖怔怔地注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跖兒!”游莫掃了一眼眾人,急急小聲提醒,用手肘推了推他。

“小跖?”班大師目光微微變深。端木蓉停下腳步。

暗色遮蓋著他的眼,“……很抱歉,各位,我現在還不能留下來……”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吐出這番話。

“什么?!”大鐵錘差點跳起來,“小跖,你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么?!”自己這兄弟什么時候變成這樣!

盜跖沒有抬頭,只微微向游莫看去,后者不禁暗暗嘆氣。

“各位,跖兒遇到一些事情,現在不便告知還望見諒,而且……”

“先生但說無妨。”班大師道。

“懇求端木姑娘不吝贈寧神丸一顆。”游莫墨般的雙眸中透出深邃的光。高漸離目光微微一凌。

游莫定定地看著端木蓉,眾人一時摸不透盜跖師徒二人。只聽端木蓉平靜道:“先生不必見外,藥我這便去取來。”

游莫回禮。他瞥了一眼緊閉雙唇的徒弟,微微搖頭嘆息,他知道這徒兒此刻一定在愧疚,畢竟如此直率的一個人,現在卻不得不對大家有所隱瞞。

跖兒啊跖兒~你與那名紫發女子到底有怎樣的過往……

取回藥,漸已子夜。

夜色朦朧,月華漫漫灑向天際,暈染著小屋模糊的邊際。

“小少~”盜跖走進里屋。

游莫跪坐在床榻邊,緩緩將搗碎的藥喂進少司命的嘴里。他們此刻不能點燈,因為那樣會將敵人引來。

月光下,盜跖的面容如刀刻般清晰。清涼的風吟著歌悄悄飄過。游莫輕嘆著搖頭走出房間。

風拂過樹林,微微起伏的林子仿佛一望無際的大海,層層綿延翻滾著墨色的波浪。栗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逐漸淹沒在搖曳的樹影下。

天空泛起魚肚白,乳白色的陽光透過窗照進房內,空氣中彌漫著清晨特有的氣息,一絲一絲飄浮在空中,莫名地使人感到安寧。

紫眸承著柔和的陽光緩緩睜開。

目光流轉,她微微轉頭看向倚在墻邊的人,瘦削的臉孔此刻透出堅毅,褐色的頭發微垂在額前,臉上露著疲憊之色。

少司命心中一動,說不清的情愫縈繞在心頭。

房內充盈著朦朧的陽光,一絲繾綣的氣息悄悄彌漫。柔順的發絲依在她的身旁,暈染著日光。

“姑娘……”游莫在門口驚喜道。少司命點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看了一眼繼續沉睡的盜跖,悄悄起身走到門外。

等到盜跖睡醒,太陽已高掛在天上。游莫正和少司命說著什么,見他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游莫笑道:“休息好了?”盜跖對此充耳不聞,“少姑娘一大早便醒了,看你還睡著就沒吵醒你。”游莫微笑著看了一眼少司命,朝林子走去。

那雙晶瑩的紫眸中閃爍著復雜的光。

和煦的陽光流淌在風中,流過他們身旁。“怎么醒了也不叫我?”盜跖走下臺階,輕快的笑意在他臉上。少司命默默凝視著他,忽地,一言不發從他身邊走過進了屋內。

“小少!”盜跖一陣詫異。

她這是怎么了?

后面的事情,是阿隨去下邳向葉佩珠報喪時轉述的。

勝七在湛廬門里將養了半個多月,傷勢全好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和葉含章比試。他用的自然還是巨闕,而越王勾踐劍也終于在葉含章手里出了鞘。

“爹爹……把劍拔出來了?”葉佩珠知道父親的死訊,自是哀慟不已,可是卻下意識地說出了這一句。張良奇道:“越王勾踐劍有何奇特之處,為何湛廬門以之為至寶,卻不許弟子使用呢?”阿隨道:“姐夫你不知道,這劍……這劍有妖法!”

“妖法?”張良更奇。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神啊鬼啊妖啊的他從來不信,照他想來,越王勾踐劍之所以能作為湛廬至寶,無外乎銳利異常,或是有什么幾年意義罷了。葉佩珠已經哭的死去活來,抽抽噎噎的說不出話,只得由阿隨向張良解釋:“本門傳說,越王勾踐劍乃萬劍之魂……”

是的,萬劍之魂。百年前湛廬門初建,祖師爺跑遍天下,搜集五金之精,用了整整十四年,卻熔不開銅水,祖師爺哀憤之下,以身殉劍,終于感動上蒼,降下天火,煉成寶劍。大弟子舍命進爐,幾乎被燒成焦炭。

卻也捧出了這空前絕后的神劍。傳說此劍出爐時正值午夜,卻見寒光暴長,直沖霄漢,照得整個湛廬山亮如白晝,光芒之盛,百里之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忽忽又過了半載,已是八月秋高氣爽時節。這日張良照常上塾館授課,順便帶上了不疑和辟疆兩個孩兒去旁聽。葉佩珠一手抱著幼女曼兒,在院中灑掃。天氣漸涼,她也加了厚衣,但外面套的還是戴孝的麻裳。西風瑟瑟,吹落幾片黃葉。

葉佩珠心中微微感慨,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七八年了。十年前初識張良時,她還是個妙齡少女,后來又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一路坎坎坷坷,但她總算嫁給了自己所愛,雖不富裕,卻也平安喜樂。最初幾年張良化名韓勝。

躲避秦兵追捕,與外界交流多要依靠葉佩珠。后來秦始皇駕崩,張良也改回本名,一家人再不用提心吊膽。就這樣過下去,似乎也挺好的。但是葉佩珠知道這只是自己一廂情愿。和張良結發越久,葉佩珠就越發覺得丈夫志存高遠。

他的理想絕不僅僅是在下邳當一個教書先生。每次翻開那本《太公兵法》,他都讀得那么入神,仿佛是在欣賞一件曠世奇珍。那本書葉佩珠也看過,講的都是行軍布陣計謀韜略,她看得半懂不懂的,卻一直不敢去請教張良。

她隱約覺得自己跟丈夫似乎永遠隔著一層紗,七八年的夫妻生活也沒能完全消除他們之間的隔閡。當初他肯娶我,只是想報恩吧?不過不重要,他,終究是我丈夫啊。

她正思緒萬千,忽聽一個嬌柔女聲道:“請問,這里是張良張子房先生家嗎?”

葉佩珠抬頭,見到一個朱衣玉容的美人。她不算年輕,大約三十余歲,但娥眉婉轉,皓齒內鮮,風致嫣然,比妙齡少女更多一番成熟韻味。葉佩珠不禁一怔,片刻方道:“好久不見了,赤練姐姐。”

赤練嫣然一笑:“佩珠妹妹好記性,十年不見,你還能認出我來。”

主站蜘蛛池模板: 滦平县| 龙海市| 阳高县| 宁河县| 孝感市| 浮山县| 苏州市| 淮滨县| 乌兰县| 山西省| 纳雍县| 大关县| 天峨县| 弥渡县| 阿拉尔市| 阳谷县| 漯河市| 宁波市| 兴城市| 吉木萨尔县| 松桃| 安康市| 曲靖市| 虞城县| 宁海县| 合水县| 广水市| 石家庄市| 全椒县| 凤庆县| 成武县| 稷山县| 喜德县| 周口市| 萨迦县| 沾化县| 泸水县| 德令哈市| 滁州市| 龙门县| 保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