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自然狀態下的互聯網世界

渡邊裕子：在您看來，基辛格在他的著作里寫道：“網絡力量與自然狀態沒有什么不同。”這里面有什么含義呢？

弗格森：目前，我正在撰寫亨利·基辛格的傳記。第一卷已經出版，正在撰寫第二卷。基辛格雖然是學術出身，但他是一位成功轉入權力與政治世界的非凡人物。他曾是哈佛大學的政治學教授；1969年成為尼克松領導的共和黨執政時的國家安全顧問，擔任過尼克松和福特政權的國務卿。現在雖已96歲高齡(1)，但他依然堅持在國際政治方面積極發聲。

基辛格對科技有著強烈興趣。你指出的觀點，在他最近發表的一篇關于人工智能和網絡安全的論文中有所提及。基辛格所說的“自然狀態”與17世紀托馬斯·霍布斯在《利維坦》中描述的非常相似。我們知道，17世紀初的“三十年戰爭”是一場以新教與天主教的對立為背景的宗教戰爭，以神圣羅馬帝國為舞臺，席卷了歐洲各國。通過戰爭目睹了混亂、無序與戰亂的霍布斯指出，如果消除了國家階層統治的權力，任憑人們發揮自由意志的話，社會就會處于無序狀態，暴力與瘋狂必將四處蔓延。

我認為，基辛格強調的是，在互聯網的世界里也會產生一種新型的自然狀態。互聯網的世界沒有規則，網絡戰不斷，無論國家和個人之間都在對別國和其他人發動攻擊。所以，互聯網正在創造出一種類似于17世紀初的歐洲那樣的環境。在那里，與沒有主權無任何差異。既沒有規則，因此也沒有限制。只有放任不管的信息戰，比如俄羅斯甚至可以去干涉美國和其他國家的選舉。

我非常贊成基辛格“秩序是必需的”這一觀點。如果沒有秩序，將會出現大混亂。我們從互聯網波及美國、歐洲的政治以及現實世界可以說明這一點。

以史為鑒，正如已成為現代國際法開端的“三十年戰爭”和平條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各國必須就某些特定規則達成一致以約束自身。我將這個稱作網絡里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但是目前，我們尚沒有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而且現狀也與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相去甚遠。在互聯網的世界里，類似于“三十年戰爭”那樣的狀況仍在繼續。而且，說不定現在還處于初期階段，接下來才正式拉開戰幕。

(1) 2019年訪談時基辛格的年齡。——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