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有好多次，我都想開口告訴祝酒辭自己一年半后會死的事實，但當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我身上，我便什么話也說不出口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深秋，皇家要舉行秋狩。

這祝紹宇是有點兒子想法在身上的，搞了一個名為“舉案齊眉”的秋狩，顧名思義，只有夫妻才能參加。

狩獵場上各種情況百出，有的夫妻配合默契，比如祝紹宇和白妍希，我哥和我小嫂子……

有的則手忙腳亂，就像我爹和我娘，我和祝酒辭……

我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只會拍手叫好和目視前方。至于我爹，聽說當年學“六藝”時，他的“射”和“御”一直墊底……

我是不在乎輸贏的，但祝酒辭想要獲勝獎品——那是一對象征夫妻永結同心的“同心鎖”。

我和他騎馬走到了狩獵場深處，馬背高高的，即使他抱著我，我也沒辦法放松，身體一直緊繃。祝酒辭只好把馬拴在樹上，和我一起走。

我們漫步在林間，直到一只雄壯的公鹿出現在視野中。祝酒辭示意我隱蔽起來，自己拉弓準備射箭。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背后有異動，一支箭矢如同流星般直奔祝酒辭而去。

瞬間，時間仿佛靜止，我的心跳好似停止，喉嚨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扼住，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我只是下意識采取了行動，箭頭瞬間沒入我的左肩，劇烈的痛楚讓我不由地顫抖。

在我倒下的剎那，我看到祝酒辭驚慌失措地向我奔來，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擔憂……

在無盡的黑暗中，我感到自己的靈魂似乎脫離了身體，漂浮在一片虛無之中。我能感覺到祝酒辭在呼喚我，卻無法回應。我的意識漸漸模糊，直到完全失去了知覺。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境混亂，現實與虛幻交錯，我好似旁觀者，也好似當局者……最終只能被困局中，無力掙脫。

時間過了很久，我從朦朧中醒來，剛睜眼就對上了祝酒辭布滿血絲的雙眼。他面容憔悴，失去生氣的眸子在看到我睜眼后，有了亮光。

一剎那，有一個念頭在我頭腦中瘋狂生長……

“蘇鈺寧……”祝酒辭的聲音沙啞而顫抖，他伸手覆上我的臉，動作很輕。

“蘇鈺寧，我以為……”他話說了一半，終是不能自已，低頭啜泣。

“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嘛！”我擠出一個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

他眼尾通紅，目光中的心疼與憐惜讓我感到恍惚。直到有小侍端了清淡小粥來，我才勉強回神。祝酒辭從小侍手中接過粥喂我，荷頌在一旁陪著，眼窩紅腫。

“王爺，陛下召您議事。”門外的聲音打破了我們的寧靜。

“姐姐，我很快回來，你先好好休息。”祝酒辭替我掩好被子，在我頭上落下一吻后，匆匆離開。

“小姐……”荷頌淚眼汪汪，“您昏迷了三天，小姑爺這些天除了上朝，其他時間都在您身旁寸步不離地守著，像行尸走肉一般，我們都擔心極了……”

我沒有聽清荷頌后來說了什么，只感到自己的腦海剎那間一片空白……

我好似掉進了冰窖，腦中的猜想一步步被證實，我雖生，但萬念俱灰，不知前路何去。

27.

因為狩獵場上的意外，祝酒辭有些患得患失，也愈發珍視我，很多時候，都不允許我離開他的視線。

我的傷痊愈后，他雖然允許我出去走走，但我又變成了當初那個里三層外三層被人包圍的蘇家小姐了。

祝酒辭不在我身旁時，我總會一個人發呆沉思，我似乎，低估了他對我的情意……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年關將至，京都外的官員開始陸續進京述職。

一日，趁祝酒辭去上朝，我喚來了荷頌。

“荷頌，不論我做什么，你都會相信我，對嗎？”

荷頌看著我，眼中充滿了信任：“小姐，無論您做什么，荷頌都會永遠相信您，支持您。”

我知道我即將做出的決定可能會改變很多事情，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荷頌，將這封信交給沔陽王祝卿安，我只相信你，你一定要親手把信交到他手上。他若不見你，你便說你是蕭氏派來的。”

荷頌的表情雖有些不解，但還是將信收好，匆匆離開。

第二日清晨，待祝酒辭上朝后，荷頌將祝卿安的回信交給我，我看完即毀。

“小姐，您到底要做什么？”荷頌的聲音很輕。

“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現在很亂。”我望著爐火，目色迷茫，“荷頌，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你會希望自己的夫君忘記你嗎？”

“我都離開了，說明我不喜歡他了，他一定做了什么過分的事，從這個角度看，我一定不希望他忘記我，這樣就可以氣死他了！”荷頌說得認真，我被她孩子氣的話逗笑，心中卻是苦澀。

我希望祝酒辭忘了我，我不想把自己變成他唯一的光，世上萬物，都應該值得他歡喜。

“小姐，您現在不喜歡小姑爺了嗎？”聯想到我最近的反常，又和祝卿安走得有些近，荷頌最終得出這么個結論。

“沔陽王雖然輩分大一點，性格也比小姑爺討喜一點，但小姑爺掏心窩子對您好，您可不能背著他和沔陽王私奔呀！”荷頌神情嚴肅。

“不過，如果小姐非常喜歡沔陽王殿下，要和他私奔，我也支持你。”她看著我，目光堅定。

眼看荷頌杜撰的劇情走向越來越偏，我制止了她。

除夕當天，我同祝酒辭一起守歲，這是我們成婚后第一次一起守歲。

不知不覺中，我喝了許多酒，醉意朦朧中我開始跳舞，祝酒辭在一旁看著，滿眼笑意。

“我跳舞好不好看？”我跳累了，便坐在他腿上，環著他的脖子問。

“好看，姐姐怎么樣都好看。”祝酒辭笑得寵溺，“姐姐像仙女，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慣會說好聽的哄我。”我嗔怪著躲進他懷里，眼角卻有些濕潤。

“姐姐，我聽說新婚夫妻一起守歲，婚姻會長長久久，恩愛不渝。”祝酒辭握緊了我的手。

我抬頭望向他，心中苦楚，嘴角微微上揚。

“我定會與我的阿辭，歲歲年年，長長久久。”我輕輕靠在他肩上，心中五味雜陳，腰間的香囊與玉佩不知何時勾在了一起，像是我們的命運，又預示著我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