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嫂子是個好人。嫂子不說,哥也不讓問,親奶奶知道她的過去嗎?”
“什么事兒能難倒本宮。”老太太抽起一個枕頭靠在床頭,她輕嘆了一口氣,將沈玥的過去緩緩道來。
“沈玥的母親是京都名醫之女,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可惜家道中落不得已嫁給了一個紈绔子弟。那人靠著家中的關系在一方當了縣令,整日尋歡作樂,不務正業,一旦他喝醉酒,對母女二人非打即罵。
有一年冬天,他一巴掌把沈玥的母親扇到了桌角上,磕的頭上鮮血直流,當即昏死了過去。此人不但沒有絲毫悔意,反而在妻子病重時到處尋花問柳,甚至還將一風塵女子娶回家中!沈玥之母不堪其辱,一條白綾了卻此生。
那一年,沈玥只有十三歲,她本想隨母而去,可見到父親與那女子嬉戲歡笑的模樣,一個念頭在心中燃起。整整三年,她卑躬屈膝,忍辱負重,收集了父親貪污腐敗,草菅人命的證據,一紙狀書遞到知府衙門。
許是老天有眼,這孩子遇到的是一位剛正不阿的清官。后來其父坐了牢,沈玥隨了母姓,只身一人來到盧安城,當起了教書先生。”
“原來嫂嫂還有這樣的過往……”陸璃久久不能平靜。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做出如此驚天動地、大快人心的事!想想自己,雖年幼失去父母,可至少還有奶奶疼愛,吃穿不愁,沒受過半點委屈,可想而知,她那看似風輕云淡的背后,該是多么的孤獨和無助。
“哥他知道嗎?”陸璃不由地往老太太懷里縮了縮。
“你哥在她來府之后便派人查了她的身份,此人在盧安無親無故,難免有細作的嫌疑。”老太太拍了拍陸璃的背,這孩子到底是不懂得人間疾苦。
“嫂嫂有自己的過去,葉明兄也有,二人有何不同?”
“一個外柔內剛不愿提起,一個拿著過去到處宣揚,你說有何不同?”老太太捏了一下陸璃的臉,“再說了!一個是本宮的孫媳,一個是無關緊要之人,還要什么不同!我陸家的人,放屁都是香的!”
“您!您這是雙標!為老不尊!”
陸璃把腦袋縮進被窩,老太太現在說的好聽,只怕哥哥上次回京都沒少為難,如今他們二人終成眷屬,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兩腮無肉不可交,葉明那小子瘦了吧唧!反正本宮不喜歡!難不成你喜歡這樣的?”
“啊呀奶奶~!睡了睡了!”
被窩里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她對葉明是喜歡嗎?就好像一個活在故事里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他本應該有自己的良配卻突然對你說喜歡,這種感情究竟是怎么樣的呢?
“他還是應該和如煙姑娘在一起……”陸璃這樣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一早,與家人同食早膳后的陸璃終究無法對昨天的事釋懷,一撂下碗筷便匆匆出了府!聽知府的管事說,葉明一早就出了門,約人吃酒去了。陸璃心下一沉,莫非是昨天的事讓他不快?
尋了半個多時辰,在一家名為李記的酒館中發現了葉明的身影,只見他與三位好友相聊甚歡,眉宇之間透著張揚不屑,完全沒有往日的儒雅與斯文。剛要走進,只聽其中一名男子說道:
“聽聞葉明兄昨日在陸府沒能攀上親戚,今日吃酒可是心中郁悶?”
葉明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冷笑一聲,眸中閃過一絲陰冷:“這攀親戚一事,急不得……此法不行,便另辟蹊徑。”
“莫不是又要借女子之勢,成就一番好事?”
“哈哈哈!知我者,唯君爾!”
“前有沁音閣如煙姑娘,后有知府小妾,如今是大長公主的孫女,葉明兄當真是節節高升啊!可惜我等沒有葉明兄的潘安之貌,他日飛黃騰達,可莫要忘了小弟才是!”
“好說!好說!”
葉明歡喜舉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至于那三位好友,皆是書生打扮,誰曾想竟是這般知人知面不知心,齷齪不堪!陸璃終是沒有上前,此番言論讓她雙腳如同灌鉛一般,心中更是苦澀難耐!
她緩緩走在街巷,如同失了魂魄,腦中只有那句話循環響起:前有沁音閣如煙姑娘,后有知府小妾,如今是大長公主的孫女……是了,如煙姑娘!那位在煙花之地久久等待的如煙姑娘,可知曉此人的狼子野心?
“我就知道你會再來的,陸姑娘。”沁音閣內如煙慵懶的沏著一壺菊花茶,一雙媚眼掃過陸璃,似笑非笑的說道:“只是沒想到會這么久。”
“我替你贖身吧?”陸璃神色肅穆,一動不動的站在屏風旁,鏗鏘有力的說出這等話來。
“什么?呵呵!”如煙一如上次那般笑出了聲,轉而眉眼低垂,斟了杯茶請陸璃坐下,“此話若是放在五六年前,我或許會滿心歡喜的應下。如今……天地之大,不過浮萍而已,去哪有何差別?”
“你等的人,不是良配。”陸璃接過如煙遞來的茶,無心去飲,只是怔怔地看著她,以為如煙還在等那人。
“陸姑娘當真俠義心腸,已然如此,卻還想著救我于水火。想來你出身富裕,沒經歷過世態炎涼、人心晦暗,倒也讓人生的幾分心疼。”如煙望向陸璃的雙眼,除了眼底的那抹哀戚,竟是如此清明無染、干凈純潔。
“我只當世間情誼真誠,愛情美好,你這樣的女子不該淪落至此。”
“愛情如果美好的話,又何須美好這個修飾詞。”如煙輕飲了些許茶,緩緩說道:“世人皆愛聽故事,尤其愛聽自己想聽的故事。時間一久,就連故事的主角都快忘了當初的真相。”
“你是說你和葉明的事,并非傳言那般?”
“哼,什么才子佳人凄苦別離,沖冠一怒得罪權貴,不過是兩個走投無路的人相互利用罷了。”如煙話語中帶著輕蔑,卻又透著無可奈何:“那些日子,京都來的一名官員常來沁音閣,葉明便托我引薦。我那時想,同是天涯淪落人,盡綿薄之力未嘗不可,誰知那官員囂張撥扈辱了葉明,嘲諷他的文章和詩句,葉明一氣之下掀了桌子。我瞧著事情不對,讓葉明先走,好在這名官員因公事來盧安城,進煙花柳巷之地不敢張揚,此事也就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