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一只魅靈罷了,她甚至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物。”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這句話便在殺生丸心底回響,從最開始的幾月偶爾一次,到后來的兩三日數次,愈來愈頻繁,像是刻意的提醒,然后用力的克制,克制什么呢,殺生丸不知。
月色皎白,潺潺的溪水盛著一晚月明星稀,殺生丸坐在高大的紫花楹樹下,倚著樹作休息,在他的身側,刀靈…不…桔梗亦然。
她額前的碎發經不起晚風的撩撥,輕柔地逗弄著睫毛,發絲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殺生丸的手,細微的癢從皮膚傳來,帶著細碎的酥麻到達心尖,她卻睡的極沉,哪怕殺生丸從她手里拽出自己毛絨絨的長尾,她也絲毫未動,不知道一只刀靈會不會做夢,如果會,她又會夢到什么,夢到那悠遠的、深埋于記憶中的過去,還是顛沛流離充滿著血腥與殺戮的這些年。
倘若夢到這些年,那么自己是否也會一起與她在夢里并肩?
想到這,殺生丸愣了一下,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一直盯著桔梗,就這么看了不知多長時間。
——殺生丸,你有想要守護的人么?
父親離開時的一席話驟然回響在耳邊,直擊內心,讓他不由得皺眉。
守護么,開什么玩笑,她只是一只刀靈而已,甚至連人這樣卑微的生物都不是,她只是一把刀,要守護也該是她來守護他殺生丸。
可是為何,自己會如此敏感,這許久以來響徹在心底的聲音再次出現,一遍又一遍,幾乎震耳欲聾,他幾乎要悟透其中緣由,可下意識的又將真相回避。
月光下,桔梗的臉蒼白得很,幾乎失了所有血色,靈原本便是這樣蒼白的臉色嗎,殺生丸回憶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先前從未仔細瞧過她的臉。現下她過于安靜了些,甚至連輕微的呼吸聲殺生丸都捕捉不到,如同一只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一個念頭緊跟著在殺生丸腦間劃過,這可怕的想法讓他感到自己的血似乎冷了幾度,他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像是要確認什么。
手指觸碰到了她的皮膚,徹骨的冷,像冰。
先前的懷疑得到了驗證,殺生丸的手卻滯在半空,這是父親亡故后,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消逝帶來的震撼,不同的是,桔梗的死亡似乎帶走了他心里的什么東西,他直覺心中空了一塊,難受的緊,卻不曉得是什么滋味。
她不是妖刀的靈嗎?
她明明連人都不是,生物都不是,一只靈竟也會死嗎?
像是回應他一般,桔梗的身體突然亮起一團柔和的光茫,光團一圈圈變大,將桔梗的身體整個包裹進去,突然間,光團像被打破的玉,碎成了細碎的沙,晚風來的時機這樣好,帶著紫花楹縹緲的香氣助那破碎的靈消散進月光里。在殺生丸的腰間,妖刀墨色的刀刃黯淡下來,銹跡慢慢爬滿了整個刀身,上古的妖刀變成了一把銹蝕的、再無妖氣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