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國,妖界里最強大的國土之一,穿過常年縈繞的妖氣結界,再往前,便是一番妖異的景象。那林林叢叢的森林常年經受妖氣的滋養,彼此盤曲錯節,連接成遮天蔽日的蔭蓋,有弱小的鳥妖棲息在密密的枝葉中,啼出的曲兒是攝人心魄的動聽,倘若是普通人無意間走進來,定會被這曲兒勾去魂魄,讓這小妖吸食了去;皓白色的妖怪身似綾羅,纏繞在枝插上,把玩著足間映著柔光的球狀物——那是盜來的亡者之魂…許是知道殺生丸的身份,那匆匆枝葉紛紛為其打開了前路,鳥妖停了歌喉,綾羅四處游走開散,只聽得叢林盡頭,一位女性的聲音傳來“讓吾瞧瞧,是誰來了?”
話音落,大妖帶著逼人的氣勢落地,塵霧籠罩之間,走出一位妙齡女子,月暉一般的銀白長發,額間的彎月妖印在碎發間若隱若現,千年間的過往經歷沉淀在她金色的妖瞳里,她像是在笑,那笑乍一看嫵媚,卻帶著隱隱的寒,這便是殺生丸的母親凌月仙姬。
“我有事而來。”即使是面對母親,殺生丸的氣勢也不低幾分。
“你當然是有事而來,否則怎么會記起我這個母親呢。”她講的陰陽怪氣,便又微笑的真摯,“讓為母看看,你在外捅了什么簍子。”
說罷,她的目光看向殺生丸的腰間,視線落在那把銹蝕的刀上,“你是為它而來。”
“是,此刀,名為魅。”
聞言,仙姬蹙眉,她將刀于殺生丸的腰間抽出,執刀仔細端詳了一番,難以置信道:“傳聞中吸食此刀的妖力足夠一個小妖涅槃重生,竟被你用成這個樣子,殺生丸,你該不會是從未與它的靈簽訂契約吧。”
殺生丸不應聲,仙姬從他的沉默中便得了答案,她嘲弄一笑:“你尋覓許久只為你父親的遺物,卻不你因執念錯過了怎樣的際遇。”
她緩緩道:“傳聞中,魅是極北雪境的王姬,靈力高強,在四國圍城時為護其子民免于被俘為奴,她以身為祭,血與靈凝練成妖刀,助她的父親守護這一方子民,雖然護住了北境,但其王還是體力耗竭而亡,那把妖刀就此失去蹤跡,沒人知道她在哪,也沒人知道她經歷了幾代主人…”說到這,仙姬頓了頓,饒有深意地看向殺生丸,“魅者,守護之刃也,契約簽訂,生息與其主通。她是為了守護而生的,因這守護契約,她便與主人氣息相同,彼此成就,消耗的力量才能得到恢復,而殺生丸你,從未與她訂下契約,因此,她便無法恢復消耗的靈力,殺生丸,你不得不承認,護你多年的靈卻因你而消亡。”
在殺生丸的眼底,向來平靜沉穩的海面翻起波瀾,這許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悔意”,倘若再多些日子,他想,再多些日子他是會松口與靈訂下契約的,回憶偏偏來的這樣及時,絲絲縷縷的,那么多,幾乎要將他裹成繭。
——殺生丸,你有想要守護的人嗎?
天地間,他似乎只能聽到父親的聲音,他蹙眉,守護的人么,拼盡全力甚至賠上性命的守護值得嗎父親,那只靈,桔梗她,在最后一次戰斗時便曉得自己將要力竭消逝了吧,可她卻不曾向他提過半句,就像父親那日你轉身離去,分明也是知道自己回不來卻也不肯向十六夜提及半句自己的處境,您愛著十六夜,那桔梗又是為了什么。
——她不僅是一只刀靈。
這念頭像是打碎了層層枷鎖穿破了禁錮,帶著無比堅定的力量占據了殺生丸的心,勢不可擋,事實上,在意識到他真的再見不到桔梗后,殺生丸便放棄了掙扎,不再克制,不再壓抑,是的,他似乎被一只刀靈竊了心。
他默然不語的思索著,仙姬的話在腦海中反復的過,他仔仔細細地搜尋著一點可以補救線索。
“北境的王姬…王姬…”一個念頭劃過,混亂的心緒明朗了,殺生丸情緒的波瀾卻也因此平靜。
“你說她曾經是人。”
“是,又如何,不過是傳聞,你…”
“既然是人,便該有輪回。”殺生丸打斷了仙姬的話,他講的那么淡然,卻堅定的不容人拒絕,“我還她一個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