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洗刷碗筷的功夫，靈子打來一大盆干凈的清水。

阿黃跟大大一樣，一輩子愛干凈。

就算是離開，也得體體面面的。

她想幫阿黃擦洗干凈，再將它帶上千乘坊，埋在大大的身邊。

“咯噔~”

放在桌上的水盆因為桌子的傾斜灑了些水出來了。

靈子一看，原來是使用多年，桌腿磨損嚴重，所以桌子不穩。

剛才放在桌子一角的水盆因為受力不均，所以往一邊倒了。

“大伯，桌子斜了，有沒有什么東西墊墊沒？”

靈子大聲朝灶房的大伯喊了一句。

“哦哦，你放著吧，等忙完這陣子我來修。”

靈子想想剛才倆人吃面的時候，碗筷都往一邊倒的情景，等到大伯忙完再來修桌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大伯，我先去就找個紙片、小木塊啥的先墊墊。”

反正老人巴家，一般的零碎家里應該都有。自己翻翻找找，應該不難。

“你去里屋柴房找找看！那里面有工具啊、紙片啥的！還有，你以前哪怕用過的一張草稿紙，大大都留著呢！”

原本以為大伯說的是夸張的一句玩笑話，等靈子推開柴房門一看，才知道所言非虛。

所謂柴房，其實除了早年放過一些農具外，后來一直當儲物間、雜物間在用。

十四歲以前，靈子所有用過的書籍資料都整整齊齊的擺在柴房向陽的角落。

堆得一人多高的草稿紙緊挨旁邊，就連自己寫過字、打過數學草稿的廢報紙，大大都留了下來。

靈子不覺眼睛又是一陣濕潤。

“靈兒，找到了嗎？”

見靈子許久沒出來，大伯在外面問道。

“找到啦！”

靈子順手就從角落里拿了一本跟桌角約莫薄厚合適的小本子出去了。

“嚯，這么大了，還看小人書啊？”

靈子剛從房里一出來，大伯就看見靈子手里拿的東西。

靈子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無意中拿到的，竟是一本給小孩子看的小人書、娃娃書。

“這是~我小時候看的？”

“對啊，你小時候可喜歡看了。以前你不識字啊，每次來了新書立馬第一時間看完圖畫，看完就纏著我們給你講旁邊文字的故事。故事講完了，又問有沒有來新書。那個時候，每次累得我們一頓好哄啊~”

靈子對大伯的描述不敢懷疑，但自己仍舊還是半分印象都沒有。

小人書的紙張用得不算好，像是樹麻攪碎了自制的紙張。

里面人物勾畫也很簡單粗略，像是不太高明的新手自己手畫的。

不過不影響閱讀，大致可以看出故事情節。

靈子有點不好意思。

現在看來十分低幼的小人書，竟是自己那個時候看的津津有味的最愛。

“靈犬~”

翻看第一頁，便是這本小人書故事的封題。

“上古靈人，豢犬。十年通人性，是為靈犬。靈犬善守，沒后須將骨肉分離。屋南地下三尺埋骨，屋北地下六尺埋肉。”

不過幾頁，靈子很快便翻完了。

十年就靈犬了？

那阿黃都養了二十年呢~

阿黃~

提到阿黃，再對比著小人書的那個拙劣畫技的小狗，真的越看越覺得像。

“大伯，咱們家的剔骨刀呢？”

“你要那玩意兒干啥？”

大伯穿著圍裙就從灶房沖了出來，一臉警覺地盯著靈子。

“大伯，你今天不是要給村尾后山的人答復嗎？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到底在干什么嗎？”

大伯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阿黃，猶豫的從灶屋的門后抽出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剔骨刀遞給了靈子。

但靈子說的沒有錯。

如果想知道那群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從阿黃身上找答案是最快的。

尸檢，靈子輕車熟路十分擅長。

她首先通體摸了摸阿黃上下。

沒有骨折跡象。

沒有明顯外傷。

嘴巴、眼睛、鼻子、肛門、四肢都看了。

沒有任何異樣。

阿黃沒有受傷，它身上沾染的，是其他小動物的血。

大伯在旁邊看到她熟練拿刀用刀地動作，眼睛都直了。

他知道靈子學洋醫，每次都報好，但并不知道她學的怎么樣、到底有多好。

“你是說，阿黃是自己最后老死的？”

“沒有拍片，不解剖，也不能立刻確認死亡原因。不過，通過眼珠的渾濁度和鼻頭的腐爛程度來看，推測是油盡燈枯而亡。”

“要知道死亡原因就必須解剖？”

靈子明白大伯在顧忌些什么。

似乎山民都很忌諱這個洋醫名詞。

人死后，是以體態完整才能下葬。

而解剖，似是對亡者的大不敬。

“嗯~現場沒有輔助儀器，解剖是最快能確定失望原因的方法。”

還沒等大伯消化完靈子的話，一把明晃晃的刀片已經捅進了阿黃的肚子。

奇怪！

前天跟靈子一起下山的阿黃，就算按照那日已經死亡的時間來算，也不到三天。

將身體上沾染的其他動物的血擦拭干凈后，這么一刀子進去再抽出來，阿黃體內竟是沒有半滴血跡！

看的倆人是目瞪口呆。

靈子做過那么多手術，也遇到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但像這樣的，她也是第一次。

雖是如此，但靈子手里的動作并沒停。

她打開胸腔后，快速的進行著剔骨分肉。

沒有除濁儀和液體吸附劑的輔助，靈子的這個手術竟做卻是異常的干凈。

臟器大多都萎縮了，那么大一條老狗，骨肉分離后，掏出來亂七八糟的一堆，不過才碗口大小。

咦~

“怎么了靈兒？”

那一團東西里，比正常的大小的臟器要沉。

仔細一摸，居然是一個硬硬的東西。

靈子快速上下一劃，里面的東西便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拳頭大小、灰白色的橢圓形石球！

靈子拿起來朝外面的陽光處一照。

實心，不透。

如花崗巖般一層一層，呈同心環疊紋。

用手指輕掐無痕，說明質地很堅硬。

大伯接過灰球，皺著眉頭也檢查了一番。

最后，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頓時，剛剛擰成一團的臉部表情瞬間像開了花一樣，綻放開來。

“太難以置信了，沒想到世間真的有這種東西！”

只見大伯樂顛顛的跑進里屋拿出了一條新毛巾，顧不得剛剛從死狗肚子里剖出來的腥臭，像包裹無上的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將那塊灰石頭包了起來。

靈子都看呆了。

大伯三年五年毛巾用爛了糙皮都舍不得換條新的。

現在他居然拿了一條新毛巾裹那個臟東西~

一會開心的哭天喊地的，這會兒又老淚縱橫。

靈子徹底蒙了。

“大伯~您，沒事兒吧？”

“沒沒，我，我就是太高興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這等貨色，我是太太太激動了！”

“這灰石頭到底是個啥？”

“狗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