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里的落葉被風卷起，繞著瑞克轉了數圈，最后連同蒼白的軀體一起被風吹散。

巨大的驚駭之下，他醒了過來，不停喘著粗氣。

帳篷里點著燈，火盆的溫度不斷從大腿外側傳來。他收了一下腿，眼睛望著提燈后面的臉。

“你做噩夢了。”克拉拉說，她輕撫他的額頭，眉頭皺了起來。“發燒了。你最好注意保暖。”

她整理好被子，鉆進被窩，伸手熄滅了燈。帳篷里漆黑一片。瑞克的眼睛還睜著，他在想剛才的夢。

似乎只是個夢，他想。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超凡者可以在冥想中修煉，也就是說“夢境”。我也許開啟了夢境修行。

是時候要加強一下巫術研習了……

同間帳篷里，克拉拉也沒睡著，她在想的是另一件心思。

“死而復生。”她在心里默念，“警長要告訴我什么？”

那封威爾森警長的信，她看過無數遍了，至今沒搞懂“死而復生”是何意。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威爾森警長追查的“主教”躲到了這座峽谷。

“他殺了警長！”克拉拉恨恨地想，“一個死去的主教屠殺了整個小鎮，無人生還。‘死而復生’……”

她默念著“無人生還”和“死而復生”睡去，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瑞克在旁邊醒著，一直沒起來。他聽見隔壁的動靜，扭頭過去。

“‘無人生還’是什么意思？”他問道。

克拉拉心頭一稟，臉色刷地一下白了，表情木然。

“什么意思？”

“你念了一晚上，還有‘死而復生’。”他說，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皺起眉頭，又舒展開。“沒發燒啊。”

“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克拉拉掀開被子，匆匆穿好衣物。她走到雪地里，冷風一下子填滿了帳篷。

“啊哈……呼。”瑞克捂著嘴，倒頭鉆進被窩，裹緊了被子。火盆已經涼了，他伸腳踢到一邊。

他顯然沒睡夠，也沒心思研究克拉拉的夢話。

“瑞克！”克拉拉在外面喊，“我們今天要去福羅切爾村，你忘了嗎？”

十分鐘后，瑞克和克拉拉站在了路邊，他們在等夏爾和霍恩。

霍恩已經醒了，看上去憔悴不少，臉色蒼白。他見到瑞克，抬手打了個招呼。夏爾也高聲問好。

“馬格南和斯科爾斯不去，他們要守住路口。”夏爾說。

瑞克點點頭，雖然不理解，但也不想問。南方騎士的行為多與信仰有關，或許又在堵什么邪教徒吧。

“你們帶了毯子和被褥？”他看見夏爾背了行李。

“是啊，住在村子里要安心一點。在野外不方便。”夏爾說。

瑞克想到自己大概也要住在村里養傷，有個伴也好。他們可能要住三天到五天，直到暴風雪過去。

在躲避暴風雪的時候，還能研習一下“冥想”修煉法。

現在，他已經晉升到超凡三級，這個序列是巫師的風水嶺，如果晉升成功就能成為中級巫師。

他已經暗暗決定，要靠自己找到超凡之路。

早上雪停了，他們沿著緩坡向西走。白雪蓋住了道路，蓬松的雪地每踩一腳，都要深陷其中。

雪多的地方很難行走。因此偌大的峽谷，只有少數地方有路通行，那些道路有專門的人清理，用來運送貨物。

他走到了這樣的一條路上，路邊有營火的痕跡。

“巫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瑞克一跳。

他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在一棵冷松后面，瞧見了一個人影。

“誰是巫師？”夏爾也聽到了，他朝松樹走去。

“阿麗莎·薩瑟蘭。她回來了……”站在樹后的人說。

瑞克側身去看，瞧見一個穿鹿皮的獵人，他戴著狐皮帽子，臉上胡子像樹根一樣糾結在一起。

“你是誰？”夏爾問他。

“格曼·道爾。”獵人回答，抬眼挨個看了一遍眼前的四人。“快把訊息告訴族長，我要去……”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撫摸著手中的漆黑如墨的烏鴉。

瑞克打眼瞧著，烏鴉通體黑色，沒有一根雜毛，已經一命嗚呼。他猜測是獵人打下來的。

“道爾先生？”夏爾還想問清楚些，獵人一低頭，貓著腰鉆進松樹林中去了，轉眼不見了蹤影。

“真是怪人。”霍恩說道。

“也許他發現了什么？”克拉拉走過去看烏鴉，她撿起來左看右看，發現烏鴉腿上有勒痕，“是信鴉。”

“女巫的寵物。”夏爾推斷。他們仨都好奇地盯著那只死烏鴉，只有瑞克沒有動，他覺得不吉利。

“不要管烏鴉了。”瑞克指了指路邊的木樁說，“這條路一定通向村子。咱們還是趕路吧！”

夏爾、霍恩一起回頭，瞧見木樁上面用石灰寫了字，一面寫著“福羅切爾”，另一面寫著“村莊”。

確定了方向，瑞克帶頭往北面走，腳下是一條下坡路。

“別管那只烏鴉了。”瑞克再次催促，克拉拉這才丟掉烏鴉，拍拍手，跟上他的腳步，兩人并肩走。

道路就像一個凹字型，他們走下山坡又開始往上爬，

瑞克邊走邊琢磨想什么辦法留她下來。“克拉拉，”他在心里想，“等暴風雪停吧，我們一起上山。”

他不再熱衷于尋找權杖，而對溫暖的屋子心生向往。

也許在村莊的客房里，外面風雪交加，屋內暖氣炙熱，幾杯酒下肚后，再催她開口說說案子的事。

如果我能幫上忙，說不定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急速升溫。他暗想，吃吃地笑著，引得克拉拉側目。

“怎么了？”她問。

“沒什么。”瑞克說，“我在想那個獵人的樣子，他一定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年，完全像個野人。”

“他一定發現了什么。”克拉拉還想著那只烏鴉，并未留意獵人的外貌。“你怎么看？說點看法。”

“阿麗莎·薩瑟蘭？”瑞克調皮地說，“如果現在有睡前故事，我一定能念一段給你聽。”

她捶了一下他的胳膊。“那就講講你的睡前故事。”

瑞克清了清嗓子。

他還真看到過一個關于“阿麗莎·薩瑟蘭”的故事，這個女巫的傳聞太過久遠，以至于被編排進睡前故事，用來哄小孩子睡覺，也有警惕雪夜危險的用意。

他撿重點給克拉拉說了一遍，彌補了她童年的一段空白。

“黑夜女王？”她詫異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瑞克。

“對啊，只是一個傳說。獵人一定是胡言亂語。”瑞克告訴她。

兩人的腳步已經遠遠落后于夏爾和霍恩，后者已經登上山坡，此刻正舉目眺望湖邊的村莊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