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留下。”克拉拉脫掉手套扔在帳篷里。“我是認真的。你該好好養傷，就別跟著我走了。”

“我的傷勢無礙。你要是覺得我在說這個……”

“我看過傷口。”

瑞克什么都瞞不了她。這半日，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發虛，有那么點要生病的樣子。加上接連不斷的噴嚏，他預感自己離感冒發燒不遠了。

“這是誰的帳篷？”克拉拉指著頭頂的帳篷問。

“我找馬格南借的……”瑞克回答。他順便把找到霍恩的事一塊兒說了，包括見到不人不鬼的沙米爾。

“我覺得你不該去招惹沙米爾。”克拉拉說，“就像你說的，沙米爾可能獲得了不潔的力量。”

“那又怎么樣？”瑞克說，“他除掉夏爾和霍恩，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別忘了，他也在找權杖。”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招惹他。”她說。“好了，你安心在這里養傷吧。權杖的事交給我。”

她離開了帳篷，往營火附近走，那邊有茶炊和燉菜。兩名南方騎士劈好了木材，將火生得旺旺的。

瑞克沒有跟出去。

他活動了幾下肩膀，確認自己能不能挺得住。結果他痛得“嘶”了一聲，酥麻的痛感爽遍全身。

“早知道就帶止痛藥進來了……”他愣愣地想。

瑞克屏息凝神，趁著沒人，他要試一試增強術。

增強術是他學習的第一個強化咒語，按照筆記中記載，這個法術可以增強體魄，抵御嚴寒。他脫下手套，手中漸漸凝聚魔力形成一個球。

手指收攏，魔力球像泡泡一樣破碎了，強化的光芒閃過全身。瑞克靜靜感受了一會兒，似乎沒有變化。

良久，他開始感到有點兒冷，一股寒氣由內向外，帶走了身體不少熱量。他打了個冷戰，縮縮脖子。

外面雪花飛舞，鵝毛大雪稠密的像棉花，不斷墜落。

瑞克起身站了起來，走到外面，靴子深陷到積雪里。他沿著腳印走向火光四溢的營火。馬格南向他招手。

“鹿肉燉菜。”

“哪來的鹿肉和燉菜？”瑞克瞧了一眼鋁鍋問。

他想到了多羅米，此處的商人有辦法弄到各種食材。

“福羅切爾村。”馬格南回答，他喝了一口湯，才繼續說：“往西走兩小時，有一個村子，那里有得賣。”

福羅切爾是個漁村，峽谷的氣候改變后，當地人依靠捕魚和狩獵耐寒動物為生。那里背靠高山，前面有湖，能抗過惡劣的暴風雪天氣。

馴鹿是他們的食物的主要來源。在食物充足的時候，他們也會用馴鹿肉換一些金屬材料和藥品等。

“這里也有村子？”瑞克大惑不解。

他在克拉拉身邊坐下，一邊烤火，一邊看她擺弄一件玩具。看似玩具的東西，實際上是通信裝置。

“準確地說是一個部落，說是村子也行。”馬格南回答。

他吃完燉肉，要去散散步。

營火旁只剩下了瑞克和克拉拉，他們的臉被火光照得通紅，雪花不斷在腳邊簌簌落下，越積越高。

“這是什么？”瑞克問道。他好奇地看著她用一把鑰匙給玩具上發條，擰了差不多十圈才停。

“發條信使。”克拉拉簡單的說，她將發條玩具托在手里，臉上甚是得意。這玩意兒可是稀罕貨。

“送信的？”瑞克明白了。

他知道古代有飛鴿傳書，魔法世界有貓頭鷹送信，這個發條信使的功能差不多與之類似。

“我出發前聯系了約克警衛的一名同事。”她解釋說，“可到現在，我還沒收到他的回信。所以在登山前，我打算再送一封信出去。”

“你聯系了同事？”

“是啊。我總不能一個人進入峽谷，身后連個照應都沒有吧？”克拉拉說。她站起來，目測了風向。

瑞克也站起來。

“我們不可以相互照應嗎？”他別別扭扭地說。

克拉拉輕笑。

“你是警察嗎？警局的機密我又沒法對你說。”她笑道。

“那倒也是。”他順坡就下，心里突突亂跳。

瑞克隱隱約約感覺，克拉拉對他也有意思。可他們誰也沒說，導致現在想更進一步比較難。

他臊得面紅耳赤，寒風吹在臉上都不那么刺痛了。

“瑞克，”她舉起發條信使，“你幫我看看風向，還有峽谷入口的位置，我要把它丟出去。”

峽谷的風多是西北風，入口在南邊右下角。他伸手右手，確認風向無誤后，對克拉拉點點頭。

克拉拉甩動胳膊，將發條信使朝天空扔了出去。

信使在慣性的作用下飛了好遠，在空中張開旋翼，調整姿態，悠悠蕩蕩地飛走了。眼看信使飛遠，瑞克想偷偷用“視距”跟蹤，立刻被她發現。

“快去休息吧！明天送你去福羅切爾村找醫生。”她說。

瑞克半推半就回到帳篷，這是雪地里的第四間帳篷，他今晚要在這里過夜，克拉拉也睡在這兒。

“我去弄個爐子。”克拉拉說，她掀開帳篷，彎腰走進大雪中，腳步聲漸行漸遠。

瑞克在毯子上坐下，左右看看，右手邊還有一張毯子，是克拉拉的。這件帳篷剛好容納兩人平躺。

天色已經很晚了，但由于在雪地中，看起來格外明亮。

他靜靜地坐著，閉上眼睛，感受雪地里的低溫。有風從帳篷外吹進來，拂在他臉上，像刀割一般。

在平時，像這樣的低溫，他根本不會感到寒冷。可是眼下，一點點溫度變化都讓他猝不及防，渾身都起雞皮疙瘩。這是受了風寒的癥狀。

他摸摸額頭，有點燙。

我要是留下，克拉拉就要一個人面對沙米爾。他想，恨不能陪著她上山。他想要權杖，更在意她的安全。

一顆種子已經在他心底種下，已經生根，漸漸發芽。

他在毯子上躺倒，側身尋找被褥，只有一套鵝絨被子。他將被子展開，仔細測量寬度，剛好能蓋住兩人。

要是他身體不虛的話，也許今晚……他癡癡地笑了，責怪自己心術不正。不知過了多久，他沉沉睡去。

帳篷外，雪花沙沙。

他是猛然驚醒的，身體還很沉，不斷往下漏。好像地面塌陷了，他埋入了地下，還在不斷陷落。

周圍不斷發出沉悶的聲響，像在大地中穿行。

瑞克睜開眼睛。

聲響消失了，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樹林里，周圍沒有雪，是一片沼澤地。

“這是哪里？”他問自己，腳步向前走去，看見一座高聳的城堡，漆黑的外墻陰森可怖。

月光穿過他的身體……

他心里一驚，低頭打量自己的雙手，原本的血肉變得透明。他像個幽靈，既蒼白又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