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而潮濕的風吹進窗戶，吹拂在余符臉上，讓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窗戶是開著的，窗簾被風吹得搖搖晃晃?？諝庵袕浡还呻y以形容的怪味，甜絲絲的，還帶著一絲鐵銹的腥。

窗外是一片均勻的白霧，看不見太陽在哪，但四處都是亮的。

被霧氣籠罩的世界能見度很低，連兩米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

“怪了，好好的怎么起霧了？”

余符從床上坐起身子，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他恍惚還能記得昨晚發生的一切，跟鄭悅的見面，還有鄭躍留下的那兩個問題。

但至于他是怎么回來的，又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卻一點印象都沒了。

閉上眼睛，余符的腦海里立馬就浮現出了昨晚鄭躍寫在操場上的那道題，仿佛是印在自己腦子里的，記得非常清楚。

余符揉了揉依稀有些發痛的眉心，下床，在書桌上把那道題重新寫了出來。

鄭躍在上課時講過這道題的，雖然數字變了，但計算方法余符依舊記得，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3.141？”

又是π？

余符不得要領，只好先把3.141寫在紙上，撓頭沉思。

恰在此時，宿舍的門被推開了，宋陽皺著眉走了進來。

“一覺睡到中午，醒過來居然在做題？真不知道該夸你是獨來獨往的天才，還是不合群的怪人?！?

說著，宋陽把手里提著的一份炒粉，送到了余符桌上。

“爸爸給了你帶了午飯，外面起了大霧，到現在還沒散，怪得很。”

“滾蛋?！?

雖然嘴上不客氣，但余符心里還是充滿感激的，畢竟來這個世界這么久了，他就只有宋陽一個朋友。

“對了?！?

余符一邊狼吞虎咽著炒粉，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

“老宋，問你個問題啊，如果π有盡頭，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

宋陽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副沉思的神情。

“如果π有盡頭，就說明這個世界不存在真正的圓。也不存在無限不循環小數。嗯...簡單來說，就是這個世界不存在任何偶然性，一切都是提前編輯好的。那我們就跟電腦程序沒什么區別了?！?

吃著炒粉的余符忽然打了個冷戰，仔細回憶著昨晚鄭躍說話時的表情，發覺鄭躍說這話的時候，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怎么想起問這個問題來了？我以為你只對天體物理感興趣?！?

“嗨，昨晚上睡不著，出去跑步，碰見鄭躍教授了，他問我的?！?

“鄭躍？”宋陽一臉疑惑的盯著余符，又重復了一遍：“咱們院里有叫鄭躍的教授？”

這下輪到余符莫名其妙了，心想都上了兩個學期的課了，宋陽不會連老師叫什么都記不住吧？

“電磁學的老師啊，院里最年輕的正教授，鄭躍?！?

“電磁學不是老馬教的嗎？鄭躍又是誰？”

“啊？”

余符望著宋陽的臉，等著他過幾秒鐘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后笑話余符又上當了。

可等了很久，宋陽臉上依舊是那副奇怪又費解的神情。

這讓余符的心情變得更加古怪。

“算了，不說這個了。外面怎么那么大霧？”

“嗨，早上起來就這樣，外面的能見度頂多兩米，光是找教學樓就找了半個小時?！?

說著，宋陽站起身子開始拍打起自己的衣服。瞬間，許多細密的，類似灰燼的灰色顆粒飄了起來。

“好像是紙灰，外面到處都是這些東西，跟清明節似的?！?

宋陽脫下外套，單手拎著，繼續不停的拍打。

“院里通知下午停課了，食堂那邊也是，今天送菜的一個沒來，怪得很?！?

“那就別出門了?！?

余符心不在焉的答應著，隨后拿出手機，打開了校內網。

大霧的事情顯然已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校內網上也有不少人發帖在討論這事。

“昨晚有三個學生外出，到現在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了?！?

“校門外面的霧里好像有東西，很大，但是看不清楚?！?

這條回復下面還附上了一張圖片，濃郁的白霧當中似乎有個幾米高的淡灰色人影，但是很難辨認出來。

“我們會不會是被傳送進亞空間了？自從星環啟動過之后，世界各地都出現了類似的怪事?！?

“什么亞空間，這大霧加上紙灰，要是再加上防空警報，這不純純寂靜嶺嗎？”

“+1，我也覺得更像是里世界。”

看著校內網上五花八門的猜測，余符心煩意亂。

關掉校內網之后，余符打算上某音看看。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除了校內網之外，其他軟件都處于沒網的狀態。

“奇了怪了...”

想到這里，余符又試著打開了青藤大學的官網。

官網倒是能正常登錄，但學校的公告欄里卻沒有任何一條關于今天大霧的消息。

余符靈機一動，在官網的搜索欄上打上了鄭躍的名字。

搜索結果馬上就跳出來了。

“沒有找到相應的結果?！?

余符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點開了學校的資料庫，仔細翻找著任何一條有可能關于鄭躍的信息。

但余符依舊一無所獲。

課表上沒了鄭躍的名字，原本是鄭躍教授的電磁學變成了一個姓馬的老師。

余符思索良久，一拍腦門，想起鄭躍曾經還有堂公開課，自己當時還是拍了照錄了視頻的。

“宋陽，看看這段視頻?！?

宋陽皺眉盯著屏幕看了幾秒，隨后指著視頻中的鄭躍開口。

“沒錯啊，馬本雙教授?！?

一瞬間，余符只覺得自己背后直冒涼風。

究竟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還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

“余符，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宋陽望著余符一臉見了鬼的蒼白臉色，屬實是被嚇到了。

“老宋，還記得以前旁聽過的關于阿爾茨海默病的那堂課嗎？”

“關于認知障礙的？你是說馬本雙其實是個叫鄭躍的老師？究竟是你有認知障礙還是我有？”

余符被反問的一時語塞，只得長出了一口氣，低下頭不停揉著眼眶。

“你不一樣，你不在劇本里?！?

鄭躍昨晚的那句話像是道閃電照亮了余符的腦海，可是他也因此變得更加困惑。

鄭躍真的跟我說了這句話嗎？

或者說，鄭躍這個人，真的存在嗎？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與此同時，校園里忽然回蕩起了一陣刺耳又低沉的防空警報聲。

窗外，霧氣在不斷的退散，像是倒退的海浪一般，吐出了原本被霧氣包裹的一切。

當霧氣退至青藤大學校園范圍之外后，就猛地停了下來。

被白霧圍起來的青藤大學，變成了一座孤島。

余符攥著手機，緊張的望著窗外的變化，全然沒有注意，自己先前在紙上寫下的那串數字，正在慢慢褪色變淡，直至消失不見。